小贩喜笑颜开,“好嘞!你就放心吧!我们家做糖葫芦那是一绝,不信你尝尝!”
一边说着从草把子上随便拔了一串糖葫芦塞给方砚。
方砚又气又笑,“嘿!你这人,倒是不客气!好像我已经花钱全都买下来了吧?你这是拿着我的东西请我呢?”
小贩脸一红,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把手在大腿上搓了搓,憨憨笑道:“是我糊涂了。”
方砚懂规矩,主子还没尝呢,自己这个做奴才的没资格先吃,就把糖葫芦又给插了回去。
到了地方,方砚拿过草把子,“你在外头等会儿,我把糖葫芦送进去就给你拿出来。”
小贩答应一声,就蹲在了墙根底下。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来围着这个地方转了两圈,看到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都穿着差役的衣裳,小心翼翼蹭过去,问:“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两个衙役笑了两声,“没来过?县太爷的家里呀!”
小贩吓得打了个哆嗦,赶忙又问:“方才从这里进去的那个小子……”
“什么小子!”衙役把眼一瞪,“那是咱们县太爷的书童!”他们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这个买糖葫芦的竟敢一口一个“小子”!
小贩吓得几乎矮了半截,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
娘哟!他怎么卖东西卖到县太爷门口来了!
若是让家里知道他跟县太爷收钱,还不把腿给他打折了!
想到这里,赶忙把收到的钱全都拿出来,抖着手交给衙役:“大哥,等会儿那位小哥儿出来,麻烦你把……把这些钱给他……”
衙役当然不肯收,“你别给我!大天白日的往我手里塞钱,传出去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你可别害我!”
正说着,方砚拿着空了的草把子走了出来,看到两人拉拉扯扯,另外一个衙役站着看热闹,就问:“怎么了这是?”
小贩一见他出来赶忙把那些钱往他怀里一塞,撒腿就跑。
方砚不明所以在后头紧紧追赶:“我说,你跑什么!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眼瞅着要追上了,他挥起草把子照着那小贩的腿就打了过去。
小贩一个踉跄,扑跌在了地上,方砚追过去一脚踩在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问:“你跑什么?”
小贩放声大哭。
事也凑巧,正好那一帮钦差回来了。他们出去转了一圈,原本是要证明自己对苏鹤亭的第一印象,可谁知道,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对苏鹤亭的一片称颂。
几个人认定了肯定是苏鹤亭个提前打过招呼了,觉得这么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回来了,准备明天随便找个村子去看看,反正绝对不会去看苏鹤亭指定的村子就是了。
那小贩他们当然不认识,但方砚他们都认识啊,给他们斟茶递水还帮忙指路一直陪在苏鹤亭身边的小书童嘛!
一个小书童都这么欺负人,作为主子的苏鹤亭能是个善茬?
一行人认定这回一定能够抓到苏鹤亭的把柄,互相看了看,精神振奋起来,快步向前,把方砚推到了一旁。
其中一个钦差亲自扶了小贩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声问道:“小兄弟,你这是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来!我们替你做主!别说他只是个小小的书童了,就算他是苏县令的亲戚,我们也一样不会轻饶!”
方砚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们知道什么呀,就跟这儿胡咧咧!
他干脆抱着手臂转向一边,不吭声,让你们问!
小贩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鼻涕眼泪都糊上去了。
高贵的大老爷们恶心的差点吐了,强忍着憋了一会儿气才又问:“你到底是有什么委屈!”
“我有委屈!”小贩伸手一指方砚,“他!”
钦差们眼睛一亮,也不嫌恶心了,脸上露出笑容来,急吼吼问道:“他怎样?”
“我不要钱,他非给我!”小贩越说越委屈,再一次放声大哭。
“啊?”
所有的钦差集体懵掉了。
小贩抽抽噎噎地道:“我原本卖出所有的糖葫芦还挺开心的,可我回去若是跟家里说,是县太爷买的,我还收了钱,家里人非打死我不可!”
钦差们更糊涂了,“等会儿!你慢慢说,把话说清楚些!”
方砚气呼呼的,“你这人,有毛病吧!”
小贩不理他,哭哭啼啼说道:“三年前,天庆县闹马匪,我们村子都被惊扰了好几回,村子里能搬走的都搬走了。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没法儿搬。
“那天我爷爷领着我俩兄弟从外头拾粪回来,正好赶上马匪又来了,三个人差一点就被马踩死了!
“要不是……要不是苏大人及时赶到,我们家三口人就没啦!
“后来县太爷赶走了所有的马匪,还给了我们每家每户一笔安置的钱,要不然我们哪里有本钱做小买卖?
“我们家里人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报答县太爷,这不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么?回去要是家里人知道,县太爷吃两串糖葫芦我还要钱,还不把我打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持续
方砚这才明白原委,不由叹了口气,“你说你有话好好说,你跑什么呀!害得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再一看那几位大老爷,一个个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方砚心里哼了一声,他早就瞧着这几位不顺眼,一来了就对公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他把钱还给小贩,掉在地上的草把子也捡了起来,诚心诚意说道:“小哥儿,我知道你这是诚心诚意感谢我们公子。但是我们公子是做官的人,不能白拿老百姓的东西,要不然……”
他眼睛往几位钦差那边瞟了瞟,“会被人当做收受贿赂的。我们公子可是个清官,这一点咱们天庆县的老百姓都知道。”
“我……”小贩嗫嚅几声,“我也知道。可……就是几串糖葫芦,也不值钱。”
“你的心意,我们都领了,”方砚摇头,态度十分坚决,“但是这个口子不能开。今儿你说几串糖葫芦不值钱,明儿他也说几块豆腐不值钱,后儿个再有人说几两油不值钱,大家一窝儿蜂送了来。
“你说,我们公子收不收吧?若是收了,大哥,这么多东西,东家一点西家一点,加起来就不老少了。
“你们都觉得是为我们公子好,可这么多东西,捅了上去,就够我们公子喝一壶的。你们说,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反而害了我们公子?
“所以啊,我说,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你们公公道道做买卖,把日子好好过起来,就算是对得起我们公子了。
“你回去把我这番话好好跟你们家里说说,你家里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小贩听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不过是几串糖葫芦,还能引发那么严重的后果,连哭也忘了,傻愣愣把草把子扛在肩头上,把那些钱揣进怀里,捂得紧紧的,“我……绝对不会给县太爷招祸!我走了!”
说着撒丫子就跑。
方砚拍了拍手,恭恭敬敬冲着几位钦差作了个揖:“老爷们,请吧。”
钦差们都不傻,全都听得出方才方砚在对自己这些人含沙射影,偏偏,还反驳不得!
更加没想到原本想要揪别人的把柄,反而新添了别人的好评!
他们也根本就没想着去跟踪小贩,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谁都不是傻子,方才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在方砚的视野死角,所以方砚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们。
就好像嗓子眼儿里有一口痰,想要吐出来吧,偏生又咽回去了,恶心不说,还很憋屈,偏生还不能让人知道!
几个人虎着脸迈大步进了府里。
方砚撇了撇嘴,在后头跟着。
哪一个草把子上的糖葫芦有三十来个呢。
三两天内吃不完就不新鲜了。
所以元宁把送进去的糖葫芦作了分配,自己姊妹五个外加苏鹤亭每人留下两串,其余的就大家匀散了。
前头钦差们也每人都分到了一串。
方砚领着他们回到住处,看到在茶壶里插着的糖葫芦,几个人就拧起了眉毛。
方砚笑呵呵解释:“这是我们少奶奶给几个弟弟妹妹买了解馋的,因为买的多,所以给诸位老爷也送了几串过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