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原忍不住要偷觑他,陈柏看得上瘾,也不曾抬头,周原到后来就光明正大地瞧了。
但见陈柏一点都不理会他,他又有点按捺不住:“陈柏果然是小朋友呢。”
陈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周原还是不甘心,跃跃欲试地提议:“老看少儿读物有什么意思,我电脑里存了很多电影可以投屏看呐……”
迎着他欣悦的眼神,陈柏终于把书放下了,向他走过来。
周原心跳竟有点加快。
一个没注意陈柏就蹿近跟前来,双手猛地拢住他脑袋,又胡乱将他头发揉得一团糟。
周原猝不及防,懵逼了,陈柏在眼前边闹边笑:“不是你以前推荐我看的吗,你这人怎么口不对心呀。”
“你是不是无聊透了,就想我陪你看电影?周医生,你生病以后怎么这么孩子气啊。”
周原就去抓他的手,陈柏拼命躲,周原佯装捉不住,看着他笑得越欢。
他笑够了,周原突然地将他两只手一并捉住了,握在掌心里。
小朋友还有些不服气,周医生笑笑:“说,是谁孩子气?”
陈柏性子小倔,大大小小的事都不轻易认输,这时气鼓鼓说:“那我不陪你看电影了。”
周原放手讨饶:“我今年三岁,我超幼稚的,是我孩子气。电影我不敢看了,我去做晚饭。”
陈柏跟在他身后:“我也要学。”
周原回过头低着眼睛看他,轻声笑:“走吧,小朋友。”
因为要学习厨艺,陈柏这次也不反驳,谦虚受教,乖巧地追着他背影走。
出于私心,周原将往日用的围裙又给他套上了,自己拿了套崭新的,一蓝一灰,视觉上舒服又和谐。
两人离得近,周原见他穿着自己的东西,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眼前蹿来蹿去,思绪便又有些飘走,这哪里还是厨头灶脑数米而炊,分明是花前月下互诉衷肠了。
炊烟之地,都因人变得生动而有趣。
打断这个趣事,与周原那点旖旎心思的,是屋内乍然响起的门铃声。
陈柏忙得忘乎所以,一擦汗便兴冲冲拉开厨房门往外跑:“我去开门,哪位——”
他尾音随着开门的动作戛然而止,生硬地来不及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蒋念如扎眼地站在门外,甚至没有打招呼,施施然便跨进门来。
陈柏不是胆怯的人,但他羞耻于见到这个女孩子,以至触目过去,身躯便有些畏缩。
他后退了好几步。
蒋念如毫不理会他,向着周原去了。陈柏低头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偷来的东西,果然是要还的。
他鄙夷自己的龌龊,又按捺不住地偷偷觉得遗憾。
如果偷来的那个人那个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第二十七章 (有点虐)
蒋念如将厨房门推开,扑面而来是一股饭菜的甜香,她卷起袖口,熟稔地帮周原打起下手。周原见她来也仿佛不奇怪,侧过脸像嘱咐了些什么,蒋念如弯着眼睛回应,偶尔抬手帮他拭汗,姿态亲密无间。
陈柏眼见的就是这样的风景,那里不再有他立足的地方。他知情识趣,没再上前打扰,只远远观望着,望两人亲亲昵昵窃窃私语。
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尖,自嘲笑了一下。眼光扫过自己身上的围裙,想想还是解了下来,仔细叠好。
不是自己的东西,应当还归原处,可以贪看,不得**。
厨房里周原还在忙:“今天怎么得闲跑一趟?菜不多,我一个人就行,去客厅坐着吧。”
“怎么,不欢迎我吗,”蒋念如将微微垂下来的鬓发挽在耳后,别过脸凑近他耳畔,“听唐兴文说你生病了,我担心我男朋友的身体,过来照看一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周原低着眉眼,一刀刀认真削着砧板上的生姜,姜汁溅在手指尖上,有些辣。他说:“谢谢,理应如此。”
蒋念如笑。
一顿三个人的晚餐,周原的手艺很好,但陈柏吃得食不知味。他的对面,周原和蒋念如并肩坐着,周原给他夹菜,蒋念如微笑看着,抬手与他碰杯,预祝他早日康复。
陈柏杯里是番茄汁,喝得满嘴都红了。蒋念如转头与周原碰杯,陈柏有些着急,忙按捺住她:“周原、周原他胃不好,还生着病,不能喝酒。”
蒋念如低头看着杯上突兀多出的一只手:“奶酒柔和醇香,也不能真伤他的胃,要真伤了,我怕是比你还心疼呢。”
她将眼里的嫌恶埋了起来,笑眯眯地撑脸斜睨着周原:“我就是赶不及与你碰个杯,你说行不行呀,周医生?”
周原伸筷子夹了一颗虾仁塞进她嘴里:“你就折腾我吧。”
说罢自顾自啜了一口:“味道还行”。末了眼含笑意看陈柏一眼:“喝一小口,不要紧,不用担心。”
蒋念如鼓着腮帮:“你这个医生,倒叫病人担心起来了,不称职。”
“是呀。”周原站起身给她盛了一碗汤,“你也不让我省心,够瘦了,晚餐别节食了,骨头玉米和萝卜都吃了,再喝半碗。”
蒋念如勉强答应下来了,懒懒地接过碗,满脸娇憨。
陈柏也喝汤,头都快埋进了碗里,汤里的油星子溅入眼角去了,他举起手悄悄地揉了揉。
眼睛都搓红了,陈柏也不敢抬头,怕与对面的人搭上话。到底是个外人,不应有碍观瞻。
晚餐结束后陈柏去收拾碗筷,周原想拦着,蒋念如阻止了他:“你还是坐下来好好休息吧,毕竟还是个大病号呢,有些杂务交给小柏也不过分,养在家里什么都不叫他干才生分了呢。”
她扬起嘴角看陈柏:“毕竟不是外人,不应当这么生疏,不是吗?”
陈柏不愿回应她,抱起碗筷转身就走。
他走了,周原看了眼他背影,也迈开了腿,蒋念如扯住他衣角,问:“累不累?”
周原低下头,腔调就冷了下来:“他在与不在,你都是我女朋友,还想证明什么吗?再来两斤白酒,够不够?”
蒋念如眼睛一下便红了,扯着不让他走,从背后圈紧了他,娇小的手掌软绵绵地摩挲着他的胃:“阿原,知道你生病了,最担心的人是我。但是你有‘前科',我怕不抓紧你你就要跑掉了,你让我一点都不放心……我哪里舍得你疼呀,我宁愿是我自己受着,也不愿意你大晚上喝得烂醉吊一夜的点滴……你懂不懂我的苦心呀,阿原……”
周原被她软硬兼施地缠着,一点也脱不开身,有些无奈:“唐兴文话真的太多了。”
“唐兴文只是说出了真相而已。”她跳进他怀里去,脸闷闷地埋在他胸口,“我不想去探究你为什么买醉了,我要做个明事理的女朋友,不过分探究你的生活,但你要给我接近你、照顾你的权利。”
蒋念如:“人家说男人对你过分的客套礼貌,就是变相的疏离,是要分开。我不接受这种冷暴力,我不要分手,我是要跟我的阿原长长久久的。”
周原陷入这一团棉花里,眼耳喉鼻都涌进了大股的潮水,灭顶地闭塞了他的视听,快要将他溺毙在这里边。
他束手无策。有道声音苦涩对他说,这是你自找的,你别无他法,你该。
陈柏端着果盆出来的时候,见他二人正在客厅里有说有笑,隐约听见蒋念如说:“我要回去啦,走之前我要行使一下女朋友的权利哦。”
陈柏面色转喜,下一个瞬间,便看见蒋念如仰头吻了周原。
她胳膊像蛇一样缠在他的脖颈上,吐出了猩红的芯子,像圈地为王一般宣誓了主权,亲密缠绵地,与他接吻。
周原没有抗拒,低着头微微回应了她。
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他满身,陈柏全身僵直地,做了一回被动冷漠的旁观者。
蒋念如满意地收官,像是无意中被偷觑了去,她娇羞地埋首在周原颈肩里,又悄悄啄吻了一下,才慢慢道:“我走啦,男朋友。”
周原起身送她,陈柏仍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目送她慢条斯理地穿上高跟鞋,“哒”,“哒”,“哒”,一下一下,看她响亮又骄傲地离开,任由她脚底尖锐的节拍践踏在他心上。
他分不清是怅然、嫉妒、仇恨、自惭,还是其他,太多的情绪盈在心底里了,又因周原转过身淡漠无事的眼神寸寸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