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了然地“哦”了一声：“换个地方躺着吗，其实装个小一点的床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再放个床头柜和小夜灯，竖一面屏风，晚上也可以睡在这里。”
沈无因只是在开玩笑，瞧朝秦表情严肃似乎当真，连忙解释：“我瞎说的。”
他捧着巴掌大的白瓷碗，坐在地毯中间靠前的位置上。
四周是光秃秃的黑色墙面，家具也没有几样，去拿点什么都要走好远的路。
沈无因时常错觉自己是个坐在草原上遥望星空的小孩，还认真考虑，如果米开朗琪罗在世，或许可以请他来画个天花板。
他说：“这里视野很开阔，我很喜欢。”
就算沈无因当了十几年的沈家少爷，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形容一间客厅。
碗里是拌了足量燕麦和白桃果肉的酸奶，底部铺着软滑的牛奶布丁。
朝秦倾身下来时沈无因就挖起很大一勺喂给她，抬手前会在碗沿刮几下，让勺子底部的酸奶留在碗里。
沈无因的洁癖还蛮严重，换了别人和他共用一把餐具他能直接生理厌恶到一整天都没有胃口，但放在朝秦身上，他就会想着“这也算哄到人了吧”，甚至产生了些成就感，心态调整满分选手。
朝秦吃完了还要提醒他：“这不算，下次还是要记得给我带冰淇淋。”
“嗯嗯嗯，以后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
“如果只有一份呢？”这种问题完全不需要思考：“就留给你。”
人长到多大年纪都还是人，三十二岁的金主也可以像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一样说话，像十二岁的小孩一样要求偏爱。
喜欢青春的肉体，自己制定规则，把人养成一只会说话的猫。
沈无因想，假如自己可以活到朝秦现在的年纪，可不可以也养一只沈无因在家。
肯定没有那么多钱，需要他陪伴的时间也要长得多。
如果那只沈无因也像他，那想必是养不成的。
沈无因越想越觉得朝秦伟大，主动将最后一点布丁分给他吃。
朝秦很欣慰地摸他的脸，动作温柔，说出口的话却不那么善良：“给你的礼物不拆开看看吗？”这种考验情商和随机应变能力的问题沈无因向来采取闪避措施，低下头说着“我现在就去”，然后哒哒哒跑去餐厅把制作精美的小纸袋拎过来，坐好后乖巧地抬起头问道：“是什么呀？”朝秦都不忍心提示他，演戏的时候要注意一下眼神。
“耳钉。”
沈无因开盒子的动作顿了一顿：“可我没有耳洞。”
朝秦面不改色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不考虑打一个吗，这款很适合你。”
沈无因谨慎地摇头：“从前打过，半年了断断续续一直在发炎。”
“可惜。”
虽然这么说，语气里也没有真的可惜的意思，倒像是忽然对沈无因的耳朵产生了兴趣，手指沿着耳后摸上去包住整只耳朵，手指弯下时耳朵软骨也跟着弯曲。
朝秦问他痛不痛，沈无因说不会，手心里还躺着那个没有被打开的丝绒小盒，里面的饰品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它的新主人一面就已经失宠。
怪可怜的。
沈无因这样想着，将盒子打开。
红色比先前在图片上看的要暗一些，狐狸面具和扇子本是普通的元素，但细节到位了又是实实在在的好看。
要不再试试吧，不就是耳洞吗。
沈无因这样想着，下意识抬手去碰自己耳朵，却抓住了朝秦的手腕。
朝秦始终关注着他，问道：“还喜欢吗？有同系列的戒指和项链，订了明天的货，喜欢的话就给你。”
沈无因差点问那原本是给谁的，还好及时住嘴，脉搏都为这劫后余生而跳得快了几分。
沈无因点头，说喜欢。
“那明天一起去吧。
来这么久了，还没和你出过门。”
沈无因想想朝秦的起床时间：“……明天几点呀，我看看能不能努力一把。”
太早的话就通个宵，回来补觉就是了。
朝秦看够了沈无因紧张兮兮盯着自己仿佛大祸临头的模样，才悠闲开口：“不要你早起。
明天我休假，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第9章
和其他的工作狂老板不同，朝秦的提前下班并不等于换个地方办公，有很多约等着他去赴，和沈无因一起坐在客厅地毯上看动漫是其中数一数二的无聊选项，所以他很快就困了。
沈无因当然立刻关掉电视陪他去洗漱，但心里其实在暗暗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他在阳光普照和阴云密布的白天都能很快入睡，夜幕一降落全世界都成了阻碍他睡眠的罪人。
倒不至于昼伏夜出，但晚十点确实是他思维最活跃的时间段之一，去高考说不定都可以多拿几分。
睡不着的时候连朝秦的睡前读物都变得有趣起来。
沈无因才稍微熟悉人名就立刻被剧情吸引，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要读书，被朝秦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这一晚朝秦在刚躺下时就单手抱住了沈无因的腰，手掌从睡衣下摆伸进去贴在腹部肚脐以上的位置，自然得让他有些怀疑昨晚其实是一场没有必要的试探。
把人哄睡着后，经典名著也就失去了吸引力。
沈无因迅速关掉夜灯，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起游戏来，后台音乐软件随机播放歌单。
说实话，沈无因对游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热情，甚至懒得去研究规则磨炼技术。
可真正无所事事也是痛苦的，沈无因自问没有那个天赋，因此玩的大多是一些看脸或氪金的卡牌游戏，去大佬那里抄抄作业，直播能听懂大部分梗也就够了。
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手机落在被子上，屏幕仍亮起，胜利的符号明晃晃地在中间闪耀。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手机，把所有正在运行的软件都退出，并小心地从沈无因耳朵上将耳机取下后，无声地将越过他，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沈无因发现自己的生物钟还是很靠谱的，他在凌晨六点一脚踏空从梦中醒来，睁眼便是男人的黑色睡衣和沈无因这辈子都练不出的坚实肌肉。
沈无因不是个乖小孩，在别人睡着的时候便会放肆。
他将鼻尖贴在朝秦胸膛上，深深地呼吸。
他不否认自己很喜欢朝秦身上的气味，甚至带有一些依恋，毕竟眼前人所做的不仅仅是给了他一丝希望那么简单，朝秦实现了他所有愿望，比神明更值得信仰。
沈无因愿意为他所给予的事物付出一切代价，道德与灵魂，他要就都拿去。
沈无因洗漱完出来时，朝秦正站在窗前讲电话。
常服已经换好，是浅蓝色的薄毛衣，适合春天也适合他，沈无因猜外面还会套一件风衣，否则或许会少了些威严，哪知朝秦是从不在乎这些的。
沈无因换上自己昨天买的红白色工装裤和灰蓝卫衣，卫衣上用外文写着一句很中二的宣言，买的时候不觉得，在朝秦面前穿却臊得他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朝秦就将他卫衣绳子抓在手上玩，在他胸前打蝴蝶结，或者单纯在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到尽头时手背会隔着衣服贴上沈无因的锁骨，沈无因借此意识到两人体温相近。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豆浆。
虽然自打在这里住下后沈无因就再也没吃过早餐，但管家还是每天晚上都要问，沈无因也每次都说的同一个答案，这天终于吃到了，连管家都笑着调侃了两句。
沈无因已经不知多久没见到过早晨的城市，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朝秦别墅所在区域离市中心不远，人口密度比较一下甚至算得上地广人稀。
沈无因一想到过会儿就要去大街上闻车尾气了，心里难免打了退堂鼓，央求朝秦陪他走一段路。
朝秦欣然应允。
第10章
学生手册上不会写和金主出门逛街需要注意的二十条事项，沈无因也没有和长辈一起出门经验可以参考，但听话加沉默总是没错的。
还好朝秦由于没有查出沈无因的偏好，也不知该带他去哪里玩。
他把问题丢给了沈无因，让他慢慢考虑，司机在城市街道里漫无目的地绕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市美术馆前。
沈无因全然没有刻意塑造自己良好形象的意思，他希望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能把沈无因等于废物这个公式烂熟于心并熟练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