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厨师的管家端上来两碗面，配菜用小碟子装，一式两份，铺了快半张桌。
沈无因没有什么胃口，又觉得不吃完很没有礼貌，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好在朝秦再次救场，体贴道：“吃不下也没关系，只是给你填填胃，否则一直睡着对身体不好。”
沈无因有种在听爸爸说话的错觉，尽管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从没有过这样温情的时刻，却不妨碍他幻想。
但那也都是年纪尚小时做过的蠢事罢了。
朝秦一直在用余光注意着沈无因，眼看他吃了两根青菜，一只虾，一块红烧肉和几口面条后就放下了筷子。
放在右手边的水倒是喝完了，蘑菇汤也只剩半碗左右。
进食速度很慢，吃那么点东西的时间朝秦面前的碗里都只剩汤了，为了不使他尴尬才一粒粒地挑着盘子里的青豆。
他想起自己那与沈无因年纪相仿的表弟，吃饭的时候总要看点什么，哪怕是网课也可以，若将他困在餐桌前要他专心吃饭，心情会变得很差。
朝秦怀疑沈无因也有这个习惯，只是不方便对他讲罢了。
朝秦清了清喉咙，沈无因立刻看向他，眼里似乎藏着些期待。
可能是期望听到关于昨晚自己提出的那个建议的答复，也可能是希望得到“继续睡觉去”的指令。
“关于包养的事情……”朝秦眼见着沈无因的眸子亮了亮，有些紧张地咬住一点下唇，心也跟着软了几分，尽力使用更温和的措辞，“我让秘书草拟了一份合同，睡醒后再仔细看看，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商量的，好吗？”沈无因花了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他红着眼睛说：“好，谢谢先生。”
朝秦起身，绕过长长的餐桌走到他身边，将手递过去：“走吧，我陪你回房间。
是不是还很累？”沈无因轻轻握住他的手，尾音带了点哭腔：“嗯。”
“那就睡吧，没关系的，晚上我也在家，时间到了叫你起来吃饭。
有什么想吃的吗？”沈无因沉默着摇头。
朝秦不急，这些事情都好查。
他将人送到房间里，沈无因一看见床就睁不开眼了，但还是强撑着去浴室刷了牙。
这一回沈无因规规矩矩地换了睡衣，都是合身的款式，但朝秦注意到他有一个试图将手往袖子里缩的动作，反复试了几回，又可怜巴巴地想把袖子拉长。
朝秦猜测他可能习惯穿宽松一些的衣服，便要他坐床上等一会儿，接着吩咐管家去拿一套新的。
沈无因轻笑道：“先生未免太好了。”
朝秦被很多人这样夸过，早就不会觉得开心了。
回答说“没有，别这么想”时也完全不是谦虚的意思。
沈无因换衣服时没有再跑到浴室去。
他面对朝秦站着，一颗一颗地将扣子解开，并未刻意放慢的动作也显得缱绻。
他露出曲线好看的腹部肌肉和白皙胸膛，背过身去拿放在床上的睡衣时腰部被拧出一个褶皱，肩胛骨藏在薄薄的皮肉下，仿佛有生命一般地在运动。
当他正欲将睡裤脱下时，朝秦匆匆说了声再见后离开了。
沈无因又仔细回忆了一番，觉得他刚才确实是硬了。
“为什么呢？”沈无因在自己的腰上摸了一把。
虽然他对自己这副身子没什么好感，但在大部分人眼里应该都是有吸引力的。
他盖着被子想了会儿，没想出个答案就睡着了。
第3章
沈无因就这样过了快三天，每到饭点就被朝秦叫醒，一起去楼下餐厅。
因为躺得太久，肌肉都不听使唤，稍微动一动就酸痛，沈无因一度只能扶着墙或栏杆才能跟得上朝秦的脚步又不摔跤。
朝秦发现这一点后，也没有教训他，只是握住了沈无因的手，做他的支撑。
朝秦在餐桌上给他摆了一个平板电脑，沈无因也不和他客气，挑了部电影点开。
效果显著。
沈无因咽下将近半碗米饭，还吃了四分之一个苹果和三瓣橘子。
沈无因看电影，朝秦观察他。
少年好像他养在家的猫崽，光闭着眼睡觉也好看，多吃一点东西就能让主人高兴一天。
沈无因逐渐睡得不那么安稳。
他开始做梦，各式各样的，都是从前梦见过的场景。
精疲力竭却无法停止的奔跑。
雨声、猫叫与未知语言的争吵混杂。
被动物分食的、仍在微笑的人类尸体。
沈无因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到头上，想要隔绝外界的声音，可耳边的嗡鸣始终挥之不去。
他愤怒又痛苦地撞击床板，用的是头，就像他在那个潮湿肮脏的宾馆做的那样。
可这一次没有人再破门而入，用尖利的嗓音和四处喷溅的唾液使他清醒。
朝秦挂掉电话，手掌垫在他的脑后，低声叫着沈无因的名字。
少年睁开湿漉漉的眼，看见男人松了一口气般地微笑着：“对不起啊，我吵到你了。”
“没有。”
用的是自言自语的音量，朝秦没有听见。
沈无因坐起来一些，靠在床头板上恢复力气。
朝秦原本打算去柜子里再拿一个枕头给他垫着，被人攥着袖口阻拦了下来。
朝秦解释道：“这样坐着对脊椎不好。”
沈无因改去握他手腕：“您能拉我一把吗，我自己起不来。”
然而起床后也没有事情可做，两个人踩着地毯上的花纹走了几圈，沈无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又累了。
客厅里没有沙发，铺着暖色系的地毯，图案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神话故事，米白色木质方桌摆在中间，四角是让人看了很安心的圆弧形。
沈无因没看见朝秦按了哪个按钮。
墙上的电视开始播放动画，从某一集的中间位置开始。
沈无因看了两分钟，尽管是没头没尾的剧情，依旧很吸引人。
朝秦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喜欢的话等会儿再看，我们先把合同定下来。”
合同只有薄薄两页纸，很快就翻完了。
其中的条款对沈无因偏袒到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他又重新看了一回。
“这个……”沈无因指着其中一条说，“我倒不是有什么意见，就是有些好奇，您和别人也会签十年这么长吗？”十年是朝秦给沈无因的保证。
在此期间，只要他没有犯下不容饶恕的大错，朝秦都会按月给他支付大额生活费。
而沈无因在签下合同的五年后就可以随时结束包养关系。
如果人人都有这个待遇，那朝秦要么有不为人知的性癖，要么就是个慈善家。
男人的回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我身边跟过的人不少，但正式到要拟合同的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沈无因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离奇的可能，又被他镇压下去。
朝秦很快给出了答案：“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缘分吧，就像在路边看见一只流浪猫，捡回家养起来。
以前不是没有看见过，以后还会遇见更多，可只有那一只使我动了恻隐之心。”
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
沈无因想。
“还有您说要给我的房子，地址就是这里吧。”
沈无因抿了抿唇，“可这不是您家吗？”“不用担心，我只是在这里住得比较久而已。”
朝秦摸摸他的头发，“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你会比较自在吧，而我又不是很想搬家。
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吗？”沈无因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只能偏过头用鼻尖蹭了蹭朝秦的手心，小声说谢谢。
合同的事情算是处理完，神出鬼没的管家送上来两碗水果酸奶，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看动漫。
沈无因问他这是谁看的，朝秦说是他表弟。
“前年暑假他来我家玩了一星期，看一部六百多集的动漫，除了睡觉之外都坐在这里。
也是他嫌客厅太拥挤，我才把沙发扔掉的。”
朝秦把写有秘书助理电话号码的名片递给沈无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小安，她才来公司不到一年，人也活泼，和你会比较有话聊。
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有任何需要添置的直接联系她就好。”
沈无因道完谢后接过，才意识到连同手机在内的所有物品都还在那间宾馆里。
朝秦再一次在他还没开口前猜出了他的想法，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昨天才想到你还要东西没拿回来，去找的时候已经被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