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笙心中霎时冷然万分:“魔又怎样,人又怎样,难道你们那些正道中人,就都是好名声了!”她纤指有些不稳,但她必须忍住这一时之怒,将这些过往听完,方便日后,为她的心上人一一讨回!
偶一抬眼,竟见到梅绛雪,扶着臂膊匆忙离去的身影,脚步显的有些凌乱,背影也有些失魂落魄。
“绛、玄,原来如此。”芳笙想到:怪不得对那位陈姑娘,她有股说不出的好感,类似长辈对小辈的怜惜之情,更是屡屡出手助她,至于梅绛雪,她虽不喜这位高徒为人,却处处为她留足情面,今日才知,她们皆是小凤的骨肉,原来早在无知无觉间,她已爱屋及乌了。
“他何曾帮过我?他只会折磨我!更几次三番都要置我于死地,这你最清楚不过!”不等陈天相狡辩,小凤又愤然道:“那些人之所以被称为正道,只因他们有势力,以为自己就是真理,他们杀我娘,杀我外公,全家二十几条人命,他们又何曾手下留情!难道姓聂的就不是人?我要报仇,我要替天行道!”
根茎已成,玉簪通体生芳,芳笙从枝上直飞向丹房,并朗声道:“姓聂的当然是人,是我心中的大美人,谁敢说姓聂的不好,先让我来讨教讨教!”
见她出现的还算及时,小凤心中稍霁,口中却道:“你来的倒快。”
她举着玉簪,用心哄道:“这里没有一朵花,衬得上你的美貌,只好自己动手了。”
得了许肯,她将簪子插在小凤鬓旁,端详了些时,柔声道:“我总算见识了,何为真正的有眼无珠,竟见不到你种种好处。”
陈天相双眼已盲,早已听出来人声音,正是那位接了他五十招的少年英侠。听他此番言谈,与他脑海中那个谦谦君子迥然不同:他居然为了小凤,讽刺于己?
“陈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多亏了少侠你口中好人所赐。”
芳笙毫不理会,一双眼只顾瞧着小凤:“那定是你们不好!”
陈天相怒声叹道:“何等执迷不悟!你,你早晚会和我一样下场,她没有半点真心,只会设下陷阱,诱人去钻!”
芳笙放声大笑起来:“她若肯利用我就好了,省着我费尽心机,留在她身旁。”
之后,话虽说与陈天相,但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小凤:“是非曲直到底如何,她愿说给我听时,我自当认认真真听她讲明,况我与陈先生不同,我爱慕她已久,自也知她许久,莫非只听你三两句,我就变心不成?难道她是什么大恶人,我就落荒而逃,避之唯恐不及么?当真可笑至极!虽说你领会不得,但我姑且还是说些罢,至情至性,抱负不凡,这八字足以令我奋不顾身,她为母报仇,遵先人遗愿重建教派,此为至孝,你言语羞辱,步步相迫,她既已手下留情,分明顾念往昔情义,她仅凭一己之力,成就如今大业,心计武功,放眼天下,无出其右,这难道还不够人敬佩么?但你这种人,此生都无法领悟,我之心之情了。”无论小凤为人如何,那是以后她二人私底下可说的事,而在外人面前,芳笙自然要一心维护小凤。
陈天相气的不轻,连连咳道:“正邪不分,你这是正邪不分!”
芳笙轻笑了一声:“陈先生,你总算聪明一回,说的对,我心中从无正邪之分。”
一口淤血被他喷了出来:“我果真是瞎了眼,竟将你认做,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少年英侠!幸亏当初没有把血池图,交给你这种小人,否则我死难瞑目,无颜去见师父!”
“那明明是我不要的!”她一急,略有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媚之态。
徒经上官堡时,这个陈天相自称是神医丹士罗玄的弟子,不知为何,芳笙顿时起了捉弄之心,也想顺便看看,一代天骄的徒弟,有何非凡之处。谁知这个陈天相的雁伏刀,只知勇猛,不懂变通,单见他起手之势,她就已摸清路数,但还是耐着性子,陪他玩了五十招,至于那个血池图,除却心中一件隐痛,她又有一股坏脾气,是以初识之人所赠之物,她向来推却,绝不会收,何况,岂有贼受他人赠施之理?可眼下情形,只怕是又惹到大美人了。
小凤本在一旁背手不言,只为看这小滑头如何应对,她前面种种皆令小凤极为满意,直到血池图一事,眼下倒不急着和她算账,小凤只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对陈天相道:“废话少说,快把血池图交出来!”
自见到她起,陈天相早已做了必死的打算:“你休想,今天我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嘴角轻蔑一笑,小凤分外不屑道:“就凭你!”三两下就将陈天相打的再无还手之力。
他忽而从炉内抓起一把硫磺,撒在空中,手里却又多了五颗雷火霹雳弹,正听声辩位,打算祭上一身功力,将之发出。
小凤身姿灵活,一点尘渍不沾,芳笙眼疾手快,用袖中一段白绫,将袭来的五颗流星,卷到了一方罗帕中。
“小兄弟,huo药可不是好玩的。”见满屋浓烟弥漫不堪,她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了小凤衣袖:“你先走。”随即以柔和掌风,将小凤送了出去。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小凤刚落向地面,身后茅屋,又传来了几声争辩。
陈天相筋脉已断,无论怎样,都会丧命于此。她背过身,闭目长叹了一声,一阵悲凉。
随后又仰首坚定道:没人能阻挡她为母亲报仇,也没人能撼动,她一统江湖的决心!即便什么都没有了,她至少无愧于亡母!
忽然之间,茅屋中宛若万鼓齐鸣,雷火大作,她顿时转身,担忧了起来:“这个小滑头怎么还不出来!她武艺超群,何况一身轻功冠绝当世,不至于的,一定不至于的……”又想:我已不在里面,陈天相不该如此啊!
正要再进去看时,一股冷梅清香幽幽而来,定住了她的心神。
“若身上狼狈不堪,就不好见大美人了,必要先行整理才是。”
她居然还有心情调笑!小凤脸上恨到,作势向芳笙袭来,见她不闪不避,葇荑便轻轻缠上皓腕,状似凶狠,实则没用一丝内力。
“看你下次还……”话到嘴边,她扭过头,须臾后,意思却拐到了别的地方:“血池图,真的不在你身上。”
芳笙只从容抬了一下衣袖:“不如你搜上一搜?
小凤轻哼了一声:看来她真没什么大碍,可方才居然令自己那样担心……于是朱唇笑启,再次为难道:“小滑头,我现在改主意了,在我得到血池图之前,你务必要先将它拿到我面前,不然,我定会生你的气。”
芳笙摸摸鼻子,点头感叹:“但凡你有一丝不快,我心上却是最难过的。”
小凤又扭过头去,还是忍不住,由衷笑了起来。这之后,心中难免又有了思虑:陈天相把他们之间过节,也说了不少,尤其她那两个女儿……
“你方才什么都听到了?”见芳笙不言,她追问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还是你已无话可说?”
芳笙取下小凤鬓旁,有些倾斜的玉簪,又细细为她重新戴好,目光满是情意,柔声细语道:“我在自责,以往未能替你遮风挡雨,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再让旁人伤你分毫。玉簪有绾真心之意,我的大美人,你生性聪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凤脉脉瞧着她,心中流淌而过的,竟是阔别多年的几丝爱意,罗芳笙为她用心处,不止如此,她也全看在眼中,既是这般,二人何不顺其自然?
这样想着,恍惚间,心中又满是欢喜。她不禁用眼觑着山坡,也对芳笙柔声道:“天晚了,背我下山。”
一阵风吹过,拂起二人鬓旁青丝。
“那大美人,可有什么好处许给芳笙?”
她理好眼前那一头墨发,一下跳上芳笙的背,搂着她嫩白秀颈道:“许你和我一同回冥岳,我会让绛雪先行一步,其他的,你定就是。”
芳笙早就环住了她的纤腿,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即将她往上提了提,两人一起向前行去。
小凤不知为何,今日闲谈之心顿生,因而拿话来趣芳笙,且听她如何应答。
“我重不重?”
“心上人在背上,泰山焉何比得?就连五岳都加起来,也不过一鸿毛耳。”
小凤抿嘴一笑:“哼,这才多久,你就累了?”
“背上既是心上人,自当小心翼翼,如此,仅一累字何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