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陪他回家,在他身后几米开外的地方。他不喜欢我跟他太近。
“那时我对他还没有太多幻想,更多的是念想。我念着他,把他当做一种逐渐塑造的信仰。我看着他,跟着他,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可我很快乐。
“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我不敢再多嘴,只等他来找我。他还来问我题,我努力想让自己做得更好,可我明白那只是徒劳。
“我还是不知道他的秘密,我也不在乎。你会经常在这里看到我的不在乎,我得告诉你这些是真的。我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或是矫饰自己的高尚。事实上,我在乎的东西非常少。我的灵魂没有营养,它总在孤独。
“十一月,星期五。他不像别的孩子因为周末的到来而欢欣。顺着那个岔路口继续向前会看到一条小巷,穿过小巷就是一片老旧的小区。最近他都没有在岔路口让我滚,我会一直跟到他家楼下。
“下午六七点的时候,天就开始黑了,路灯勾勒着他的身形。在这安静的时刻,我会难得地察觉到自己的贪心,我想做他的影子。
“这天,刚送到小巷,我就躲在巷口不敢动了。他好像遇到了熟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总不会是他的父亲。
“我背靠着墙,听见他们在争吵。
“我一动不动,怕给他添麻烦。
“男人的声音很粗,难听,难辨。
“他很少开口,可我觉得他生气了。
“打斗声,坏笑声,衣服撕裂的声音。
“‘你他妈快滚过来啊——!’
“他在喊我,我听见了。那一刻,我飞奔向他。
“他的校服外套被扭在了手腕上,T恤的领口被扯开了,眼神凌厉,周身有我熟悉的硝烟味儿。男人的手箍着他,抚摸他的身体,那张恶心的嘴险些要吻上他的下巴。
“‘小乖,你叫谁呢?’那个男人问他。
“他扬起脸,我知道他在慌乱,可他的慌乱里都是带着凶狠的。他的目光越过那个男人,落到了我身上。他说,‘叫我的狗。’
“下一秒,他用膝盖狠狠撞开了那个男人。
“我从侧面扑上去,用拳头将那人掼倒在地。他要叫,我捂住了他的嘴。
“Chen把校服外套扔在了那个人头上。我不断地殴打他,他的手,他的头,每一个碰过Chen的部位,又确保他不会死。
“临走前,我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Chen身上,又从那男人那里拿走了他的校服。
“天完全黑了,我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他怒气冲冲地拆了一板巧克力,一口气吃了三块。他又回到那片小区,我第一次陪他上楼。
“他忽然拉我去了另一边废弃的安全通道。
“淡淡的尘土的味道。
“他说,脏死了,脏死了,快给我舔掉。
“他拉开我那件长到他大腿的外套,扯烂的T恤露出一片洁白的脖颈和胸膛。
“他一扶我的肩膀,我就矮下身。他按着我的头,埋进他颈窝。
“他好香。我极尽温柔地对他。很玄乎,那时我好像知道他要什么。我舔他,却不狎昵,我克制自己的欲望,一寸寸舔他的皮肤,他说哪里我就舔哪里,我只是在为他清理。
“‘这里。’他仰着头,撩开了那块布料。我看到他嫩粉色的乳尖,乳头旁是一圈颜色更浅的乳晕。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只想为他清理了,我想对他做比那个男人做过恶心百倍的事。一旦有了这种念头,我就开始惶恐。
“我闭着眼,试探着在那里舔了两下。
“立起来了,蹭在我的舌尖。我赶忙离开他。
“他问我,怎么?你不喜欢?我无措地摇头。他又问,你喜欢女人?
“终于,我哑着嗓子回,我很怕。
“我想把一切坦白给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坦白什么。
“‘不想听废话。’他吃了巧克力,气息是甜的,他捞起我的下巴,神色淡然,却让人忍不住陷进去。他轻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我的狗?’
“他褐色的眼仁很干净。从我目睹了他盛放时,我就知道我的一生都被关住了。我还知道很多人不像我,他们的一生很复杂,可我害怕复杂。他给我专横,给我跋扈,给了我想要的一切。他不强迫我做个复杂的人。
“我感到眼热,眼前模糊起来,我半眯着眼,想让自己冷静,却忍不住哽咽道:‘是,我是你的狗。’
“我拒绝不了他。我几次三番地想证明,我拒绝不了他。这不是我为自己开罪的假话。我不怕说出我的罪恶,一点儿也不怕。
“我做了我学生的狗,他是我的主人,不仅如此,我们还做爱了,我们曾依偎在一起活着,给彼此快乐,那是我生命中最光辉的时刻。
“说起来,这一切就是这样简单的事。
“那时,他听到我的应答,忽而笑了。
“他蹲下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在破旧的楼道里,他让我摘下眼镜,他叫我老师,告诉我要接受这一切。
“我们的第三个吻,是巧克力味儿的。”
第15章
华灯初上,宋程仰坐在飘窗上发呆。这个飘窗是外飘,有时坐久了,他总以为自己会摔下去,再浮起来。
他拆了Cyrus白天送来的包裹。
真正的狗项圈,狗牌上刻着“SONG”。
没有狗绳,宋程仰猜它在宁清辰那里。
宁清辰为他生气了。
宋程仰久久地凝视着那个狗牌。
他的胡茬白天剃过,到了夜里就会冒出来。
如果他对宁清辰的所作所为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不堪,他迷恋的是一时的激情,背德的禁忌感,那如今进行着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呢。他已经34岁了,他怎么还没有从那个荒诞的梦里醒过来。
更多时候,他甚至觉得现实才是狗血淋头。那些过往让他浑身发痒,让他焦虑不安,他身体里有个死去活来的地方,逼迫他将一切述诸笔端,昭告天下。
这是他做过最险恶的事。他对宁清辰很坏,他或许利用了他。那时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世人要以一种诡谲的方式抬高他,他情愿亲手毁掉这一切。
可他从没真正了解过自己的这种想法。这是他没有算计过宁清辰的证据。
因为他曾那样所向披靡过,所以他早就知道了,这世上多的是解不出的难题。
就像他不能预料宁清辰闯进他生命中时是那样的粗暴、张狂、艳丽——倘或他能预料,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没有一点防备。
时间没有撬动滋养他的土地,时间只是从他手中抢走了宁清辰,这才是世界倾覆的原因。
“他带我去了他家,家里没有人。
“门框太矮,进门时我不得不弯下腰。那屋子很有些年头了,客厅很小,只放了一张沙发,几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放着一盒拆开的安全套,旁边的小垃圾篓里塞满用过的纸巾。
“我跟着他,他从阳台拉出来一个落灰的大行李箱,回到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因为我站在这里实在太局促,他让我坐在他的床沿。我环顾四周,这里不像家,只是一个居所。
“我问他,刚才那个人是谁。他正在小书桌上挑拣,回我,‘我妈的情人,之一。’他完全没有慌乱脆弱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打点一切,‘原本是最有可能顶替掉我爸的情人,但现在看来大概没戏了,我妈又闹失踪。’他回头看我,‘我们还把他打跑了。’他笑一下,‘不过他确实是个垃圾。’
“房间里的灯很明亮,没有拉窗帘,他开始脱上衣。我看着他赤着上身走来走去,弯腰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打底衫。他一边揪着领子将头塞进去,一边转过脸看我,‘宋老师,我爸滚蛋的希望渺茫了。我不知道这房子会突然冒出来什么人。你可不可以收留一下我?’
“他问这话时不卑不亢,但也没有蛮横无理。说真的,那语气甚至不像个疑问句。他没有用任何的修辞,任何的技巧,他只是用语言向我传达了上述信息。
“彼时我安静地点头,像一切就该这么发生那样。”
宋程仰洗完澡,去厨房拿了罐冰啤酒。拉开冰箱时,他看到那些巧克力,随即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他翻着手机,才发现自己有一张卡进账8万。
宋程仰想到原因,眉头微蹙,右手在屏幕输入,左手开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