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下来，他回头看到孟郊雪朝自己走来，心绪渐渐平复，镇定下来，他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孟郊雪走到他跟前，低头直勾勾看着他，“为什么那个人叫你陆陆？”
陆喻蹙眉，反问：“关你什么事？”
孟郊雪不太喜欢他这种顶撞的语气，他想到陆喻生病的时候，像只小病猫，不会龇牙咧嘴，还可爱些。
他抿了抿嘴，说道：“你是陆昭的弟弟，就也算是我的弟弟了，我们碰巧遇到了，我不能来找你吗？”
陆喻张了张嘴，嘴唇都在发抖，孟郊雪离他太近了，受不了的近，他往后退，后肢颤着，背靠在窗台上。陆喻摇头，只会摇头了，他说：“不能。”
陆喻不去看他，窗外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脸近乎透明。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是那么懦弱卑微的人，虽然过得不好，但没人喜欢，一个人过，也是一种活法。而不是像现在，困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泥潭里，死不了逃不出。
他直视着孟郊雪，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的，我是喜欢你的。我回到学校，好不容易能不去想你，可你来找我，我见到你，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孟郊雪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有些哑然。陆喻好像变了，这一次他没有哭，新换上的皮囊仿佛是无坚不摧的，他对孟郊雪说：“所以，别来找我了，你爱的是我哥哥，不是吗？去找他吧。”
“陆陆？你还好吗？”
陈牧从后赶来，跑到陆喻身边，一手抓住陆喻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孟郊雪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中，单脚微屈，侧头看着他们。陆喻的视线没有闪躲，在孟郊雪探究的目光中，露出极淡的笑。
孟郊雪愣怔，他缓缓站直，后背僵得跟钢筋似的。陆喻提到他哥，孟郊雪才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想陆昭了。
孟郊雪迟迟没有回答陆喻的话，整个人像是懵了站在原地。陆喻咬了一下牙，痛恨自己竟然还在期待些什么，说一些挽留的话，说一些其他的梦话都可以。
他这颗可悲的大脑竟然还在妄想着这些鬼东西。
他转身，跟着陈牧离开。
这一次终于轮到他先走，像孟郊雪之前一次又一次那样对他，果断利落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好像这样子，就能告诉自己，是不爱孟郊雪的。
走了一段，停下来。陈牧把纸巾递到他手边，犹豫道：“太阳太大了吧，都把你晒出眼泪了。”
陆喻深深埋着头，睫毛湿润了，他伸手接过，吸了吸鼻子，失笑道：“谢谢你。”说完，又顿了顿，纸巾捂着发红的眼，对陈牧说：“我不叫陆陆，我姓陆名喻，你可以叫我陆喻。”
陈牧扬眉，用胳膊碰了碰他，“陆喻。”
陆喻上了大学基本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他不喜欢去参加那种社交活动，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
可陈牧这个朋友让他觉得很自在。下午他俩都没课了，陈牧说一起去吃个饭，陆喻说好。他们就在学校附近的美食城里去吃了顿火锅，陈牧点了个鸳鸯锅，陆喻不太能吃辣，陈牧指着那口辣锅，噱他让他试试看。陆喻吃了一口，就被辣得咳嗽了好几下。
陈牧笑道：“好吃吗？”
陆喻舔了舔嘴唇，轻轻点头，“味道还不错。”
“对不对？辣虽然辣了点，可味道好啊，越吃越过瘾的，再吃点。”
陆喻把牛肉涮在浮着辣油的那边，甩了几下，夹起放进嘴里。
他吃了好几口，没多久嘴唇一圈都红了，有些肿。陆喻呼了一口气，鼻尖上都是汗珠，他咬着吸管，猛吸了一口冰可乐。
“好爽。”
火锅店里还开着空调，冷风徐徐吹来脸上，陆喻脸上露出笑，实实在在不打幌子的笑。
他觉得开心了。
一直吃到了八点多，陆喻陷在椅子里，他很少会有吃那么饱的时候。犯了一会懒，不太想动，陈牧起身说是去厕所，结果等回来时已经把帐给结了。等走的时候，陆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他，“是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陈牧摆了摆手，“没多少钱，这顿我请，下次你请回来呗。”
陆喻只好点头。
陈牧住校，陆喻和他在路口分开，他吃了很多，打算慢慢走回家。
秋天的夜风凉，吹在身上，透到衣服里头，陆喻打了个哆嗦。他抱着手臂，低头看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踢掉脚边的小石子，晃啊晃，想着就这样晃回家吧。
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没走几步，影子旁多了一道黑影，直挺挺站立。陆喻没看到，低着脑袋直接撞进了一个胸膛里。
熟悉的气息，像是他人生里挥之不去的一场雨。
想要往后退，腰却被扣住，很用力。
他呆呆钝钝抬起头来，路灯光线散漫着陆，像是银河里分散的星星，掉进了陆喻眼里。
他看到了孟郊雪。
吃了火锅还有些红的嘴唇被一只手指揩过，他听到孟郊雪问：“嘴巴怎么那么肿？”
陆喻惊异，打了个嗝，一股子的火锅味。
孟郊雪脸都黑了。
第32章 跟我走
“你去吃火锅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下午，你就去吃火锅了？”
孟郊雪狠狠皱眉，似乎嫌弃了陆喻身上的味道，把头撇开，但是扣着陆喻的手却没放开。
陆喻觉得腰被他掐得有些疼，挣扎着动了动，用手去推孟郊雪，压低声音道：“放开我。”
孟郊雪鼻腔里发出哼声，松开了他，嘴里说道：“是你撞上来的。”
陆喻往后退几步，不想和他争辩，平复下心绪，缓缓道：“抱歉啊，我没看到你。”说完这句话，陆喻绕过他往前走。
孟郊雪蹙眉，转身攥住他的手臂，“你去哪里？”
“回家。”
孟郊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头看着陆喻眼里的漠视，心里头好像被踹了一脚。他很少会有这么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指挠着掌心，几下后，闷闷道：“我饿了。”
陆喻皱眉，匪夷所思地看着孟郊雪，他现在已经不会天真地以为，孟郊雪会喜欢上自己。他看到孟郊雪那类似于十八岁时可怜兮兮的小狗作态，只觉得可怕。手脚钉在身边，硬邦邦的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干涩道：“关我什么事？”
“我来找你的。”孟郊雪腆着一张老脸，凑过去，往前几步，轻声说：“我胃不好，不能挨饿，一饿就疼。”
陆喻吸气，心里简直一团乱麻，他的身体僵硬，心也绷得紧紧，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沉默数秒，陆喻用力掰开他的手，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退后太多，从光源离开，光与暗之间的界限像是一条裂痕，他和孟郊雪之间的裂痕。
他站在暗处，对孟郊雪说：“是你让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的，你还记得吗？”
孟郊雪没吭声，他对陆喻说过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恶语相加的时候，谁他妈会想到，日后有一天，这人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起责任。
把那娇滴滴的小公主丢下来，让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不去管他不去看他甚至不再去喜欢他。
陆喻没觉得自己做错。
他对自己说，你对孟郊雪的感情，只是crush，是一场虚幻又短暂的迷恋。仿佛是下了一场流星雨，燃烧了一根烟花，看了一次落日，美好的幻想之后，就是数不尽的天黑。
他不能让自己沉沦，他会抽身而出。
因为这不是爱，这只是一次疯狂热烈的心动。
陆喻走了，是和白天一样，没有回头。
这是今天孟郊雪第二次眼睁睁地看着陆喻的背影离开，他的身影在路灯下形单影只，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走丢了的小狗还会有人来找，可他不是狗，是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连对错都分不清的人，就没人会来原谅他了。
秋天的晚上还是很冷，孟郊雪抱着手臂，慢吞吞地走着。路边都是来不及清扫的落叶，踩一脚，咔嚓好几声。孟郊雪赌气似的踩了好几脚，觉得不过瘾，整个人跳进那堆叶子里，咬牙切齿不知道念叨什么。
便在这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停下，陆喻站在几米之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孟郊雪，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