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铭看了看手表，对陈穆康说，“幸好庇护所的保护交给杨二元帅了。以她的脾气，庇护所关闭了，就绝不会再多收一个人。咱俩还是心软，做不了这事儿。”
“你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陈穆康笑着怼了一句，“不管是谁，时间一到，庇护所都得关闭。不过，现在赖在庇护所附近的难民，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里里外外加起来，有4000来万人获得了新生。”
“他们不可能全活！”张时铭道，“巴氏小体检测和打‘刹车’，也得花时间。‘刹车’也不是立即生效的……对这种人，我说一句活该，不算太冷血吧？”
张时铭正在和陈穆康说笑，冯晨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们两个，马上来丰泽园。”冯晨夏命令道，“时间重新开始了，你们也得担负起重任。以后这颗蓝星，就是你们这一代人的舞台！”
第231章 2059-2060
不管是圣诞节还是什么节，实验室里都得有人值班。
这个假期，基因和生殖研究中心挺闹腾的。Nancy躲在育儿室里，胆战心惊地听着主任的狂吼，和女性实验体的哀嚎。凌晨4点多钟的时候，那边又开始吵吵嚷嚷地往外面运东西，还伴着“消灭所有女性，把她们都变成培养基”的叫嚣。
这是在运输针对巴氏小体的病毒吗？Nancy一边给尚未满月的老三喂奶，一边想，伦敦混居社会的核爆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为什么这里的人没有关注这事儿的呢？还是说，其实“南米男权国”的人，也准备对混居社会和女性社会发射核弹？
喂完老三，老大老二也饿得嗷嗷叫。好不容易伺候好这三个祖宗，帮她们洗完澡，哄她们睡觉，窗外的日头已过中天。
Nancy直起身子，轻轻敲打着酸胀的腰眼。突然间，她觉得周遭有点不对劲。
所谓寂静，并非万籁俱默，而是带着巨大回响的——震耳欲聋！
Nancy被这响亮的寂静惊吓住了，她掖了掖三位女婴的襁褓，转身走出育儿室。
走在走廊上的每一步，都带着沉闷的回音，咚……咚……咚……
Nancy捂着胸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她透过实验室玻璃，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男人。最靠近Nancy的那个尸体，就是研究中心主任。
腐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不一会儿，主任的嘴角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霉斑。
大杀器来了？大杀器来了！
Nancy转身跑回育儿室，打开折叠的双胞胎婴儿车，把已然熟睡的老大和老二放进去，然后拿出一条大方巾，把老三裹巴裹巴，系在胸前。
之前不能确认可不可以养这三个女婴，所以Nancy没有买儿童座椅。现在，她只能将双胞胎婴儿车固定在后座椅子之上，然后抱着老三，坐进了驾驶室。
这一路上没有警察，他们都已经变成了肉山状的大杀器培养基；这一路上也没有行人，只有满街尸骸。
小时候看恐怖片时，Nancy最害怕的，不是黑夜里的僵尸、异形，而是光天化日下，阳光普照着的小镇大街上，却没有一个活人。
达拉斯当然不是小城镇，所以Nancy的恐惧，也被放大了一百倍。
车子穿过霉变真菌孢子形成的淡淡黑雾，在街道上缓缓滑行……不知道过了多久，Nancy终于来到大V的宅子。这里已经有好几辆车在等候了。
“你把孩子也带来了？”大V看了一眼木然呆滞的Nancy，打开后门，把儿童车重新绑了绑，“你坐副驾驶位，我来开车。我们得赶紧出去。”
“去哪儿？”
“往北走，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再呼唤飞碟。”大V道，“很多核设施依然被男权社会的人控制着，战争还没有结束。更重要的是，之前人多的地方，现在尸体就多。我们必须马上撤离，也许不用很久，这里就会爆发瘟疫。”
“针对巴氏小体的病毒已经播撒出去了。”Nancy低头说道，“我阻止不了……”
“你当然阻止不了，这不是你的错。”大V对其她暗子挥挥手，“我们做得都很棒。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活着看到明天和明年的太阳。”
“A国和C国洲际导弹分别于1分钟和1分30秒前发射，已进入推进加速阶段；B国导弹3分钟前发射，即将进入大气层外轨道飞行阶段。三国发射携带核弹头的洲际导弹共计417枚。目前估算其目标为我国东部及西部人口密集区，末段速度将超过28马赫。”总参部总参谋长陈穆康合上资料夹，大声说道，“第一枚导弹将于31分钟后击中中京。请求使用反导系统拦截！”
“外太空中段拦截！立即执行！”冯晨夏下令到，“同时做好末段拦截预案。不允许任何一个弹头落到新华集团的领土上！”
陈穆康跑步离开。
“我提议任命张时铭为集团常务副主席兼军委常务副主席，代理行使集团主席的一切权力；我提议任命王棠为集团副主席，代理行使外太空政体的一切权力。”冯晨夏转身看着包括Beth Moore在内的其她集团负责人，沉声说道，“我建议政治局马上对我的任命提议，展开表决。”
……
即时响应多肽链已经全部播撒出去了，但是战争和死亡还将持续几个月。即便已经事先通知过混居社会的女性，尚未打开所有巴氏小体的她们，依然可能被“南米男权国”的基因武器伤害。
几十亿人的死亡，将把这颗蓝星变成人间地狱和瘟疫天堂。再加上核爆带来的放射性物质，至少五六年内，天上和地下的人，是不能回到地面了。
除了新华集团，其她女性社会都是一些组织性较差的社会。而灾害会摧毁人的意志。在重建社区前，首先要做的，是心灵重建……张时铭低着头，心里一条条捋着该办的事项，暗叹道，民政确实繁琐杂乱，自己以前对王棠的责备，有点过了。
冯晨夏走进办公室，看到杵在椅子边上、低头思考的张时铭，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接班，而不是让王棠接班吗？”
张时铭想了想，说道，“因为现在还是准战时……即便硝烟即将落幕。”
冯晨夏点点头，“核污染、病毒、真菌……不知道多久才能完全清洁干净。不过最麻烦的不是这些，也不是巴氏小体武器依然会造成混居社会女性的死亡，而是怨恨！即便新华集团对得起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类，但是那些无知无识的颟顸女人，还是会怨恨满满，还是有可能把怒火转向咱们集团。这些，都是你必须解决的问题。”
战后事务分析，已经在最高层讨论过很多次了。张时铭知道，冯总叫自己过来，肯定不会只讨论这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未来的治理方式。”冯晨夏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过了很久才说，“脑库的研究显示，气候马上就要变暖了……气候温暖期的社会治理方式，和寒冷期完全不一样。”
是啊，温暖期，是热衷享乐的时期，是个人主义抬头的时期，也是威权不再的时期。那个时候，物质会再度丰富起来，大家更关注的是个人的衣食住行，而不是各种思想、各色主义。
物质极大丰富，也会形成新的收入不平衡。男权社会带来的压力，掩饰了女性社会一直存在的阶级矛盾。等性别压迫消除后，阶级矛盾就会凸显。
“1945年7月，毛泽东和黄炎培，有个著名的‘窑洞对话’。”冯晨夏道，“你知道这段历史吗？”
张时铭点点头。
在杨家岭窑洞，黄炎培对毛泽东说，“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力。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律。中共诸君从过去到现在，我略略了解的，就是希望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
“您是说，应该像毛泽东说的那样，用民主打破周期律？”张时铭问道，“但是最近几十年全球右转，那些民粹头头，如亚米国唐特等人，也大多是民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