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事。”曹欣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说说你们部门的发展规划吧。”
“据说研发部在搞‘蛋蛋’,那是不是也应该让我们搞个‘长竹竿’啊?”丁盏笑着问,“我不敢以钱学森钱老自居,但她们‘有弹无枪’也不行。”
“这事不归我管。你直接问冯晨夏吧。”曹欣知道丁盏的小心思,“是不是又想借着新项目要钱呀?你们部门的钱已经够多了,还不知足吗?”
“那得看和谁比。”丁盏的脸蛋耷拉下来,“白晓秦她们说要搞0.5纳米的芯片,去年到现在投了多少钱,你看到了一点水花么?”
“你得看到别人的成绩。这才搞几年,白晓秦的3纳米芯片已经量产很久了;1纳米的芯片,马上也要量产……当然,这5年里你们的成绩也很大。你和白晓秦都是集团的大功臣,干嘛整天一副斗鸡的样子,老是针对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也不想斤斤计较,但是你必须明白,我做的不是一个产业,而是整个设备和装备制造。”丁盏也急了,大声说道,“祁平柳想要大船,想要各种工程车,想要数控机床,没钱你让我拿嘴炮去造啊?而且,你看看白晓秦造的芯片,成本那么高,谁用得起?就她那玩意儿,量产后成本也降不下去。我同意徐盼盼的说法,现在就是物理大厦出问题了,得推到重建。在新的理论出来以前,白晓秦那种做法就是浪费资源!”
曹欣看着脸红脖子粗大声嚷嚷的丁盏,不耐烦地说,“徐盼盼那边要支持,白晓秦这里也不能放弃!你不要和我算经济账。我下面的话可不好听,但你也得听着——你做的事都很重要,是建立完整工业体系的关键。但是你的工作,没有一个是开创性的!作为追赶者,你可以用1万元的投资达到2万元甚至3万元的效果。而白晓秦是开拓者,是目前芯片软硬件技术当之无愧的领导者。没错,她的团队,投入5万元,也不一定能有5分钱的产出,但是这是行业领导者必须投入的成本……你可以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便宜,白晓秦不行。”
“我这便宜也得花钱才能捡到。确实有那么多项目,你不给我拨款,我就绕过你这个大总管,直接去找冯晨夏!”
“你们准备搞多大TNT当量的?千万吨、百万吨,还是微型、超微型?”冯晨夏翻着索朗杰旺交上来的厚厚一大本报告,“以后不用把产品说明书和技术材料都给我看,写个概要就行。下次你再给我这么大一本,我就把你打发到集团中学,重新学学公文写作。”
“这不是怕你事儿多,把中学和大学里学的东西都忘光了么?”索朗杰旺嬉皮笑脸地说,“这一本你还是先留着吧,回去慢慢钻研,里面有点和其它地方不一样的新玩意儿……我来之前,钱牧云特意叮嘱我要深入浅出,说当年你听她本家姐姐钱牧荷谈燃料电池时,也听不懂……我担心你做大领导做久了,连高中物理都忘了呢。”
“少废话。”听索朗杰旺提当年的糗事,冯晨夏也不生气,她笑着问,“你们怎么试验啊?1996年的《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不足为虑,但是我没地儿给你试验。”
“计算机模拟仿真或者亚临界都可以,你让我们上那几台超级计算机就行了。这些都是小事。”
“行。祁平柳也发现了铀矿,这个确实可以提到日程上了。但是超级计算机徐盼盼也在用,而且是好几个百亿亿次的计算机同时运算。你们俩商量一下怎么安排时间吧。”冯晨夏把这厚厚一本报告放进抽屉里,准备有时间翻翻,“徐盼盼的研究,我建议你们部门也跟一下。你让几个学生给徐盼盼打下手吧,就算是她带的博士生。”
“那感情好……我们部里不少人都想跟着她呢。这可是个冉冉升起的大神。”
冯晨夏正准备继续询问研发部的人员配置呢,丁盏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你就是办公室坐久了,养出来的官僚派头……冯晨夏叫我准备两套人马,我不拿钱招人,难道你让我学女娲,抟土造人吗?何况设备也得花钱买,就算这些设备咱们集团内部都能造,不也得花钱么?”
冯晨夏挥挥手,索朗杰旺赶紧把怒气冲冲的丁盏和一脸无奈的曹欣让进办公室。
“吵完了吗?又是为了项目资金?”冯晨夏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丁盏,“曹欣要平衡各个部门,不可能把钱都给你,你也要体谅一下她。”
丁盏正准备开口争辩,冯晨夏抬起手按了按,“正好今天你们都在,我想商量一下集团的科研投资政策。本来这个议题想交给‘脑库’的,但是我觉得脑库的人也得有实践经验才配有发言权,所以最近刚让她们分别管项目了。”
“什么议题?”曹欣问。
“今天这个议题有点大——我们到底应该搞‘产学研’体系,还是搞‘研学产’体系?大家踊跃发言吧。”
“当然是搞‘产学研’啦。”丁盏第一个发言。
“我觉得应该是‘研学产’!”索朗杰旺也抢着说。
“你们俩是用屁股发言的吧?”冯晨夏揶揄道,“丁盏搞实业,所以喜欢‘产学研’;索朗杰旺搞科研,就青睐‘研学产’。你们可真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典范,都希望自己的部门当火车头……你们能不能忘掉自己的小九九,从集团发展的高度来看问题?如果今天大家聊不出什么结果,我还是把议题交给‘脑库’得了!”
“冯大大,地位高不等于掌握真理吧?”见冯晨夏点了点头,丁盏得意地说,“那我就无所顾忌了。咱们必须明白,我们这个社会是商品化社会,因此任何科学技术都是为了解决商业需求而存在的。技术的本质是‘实用性’,不应该为了科研而科研。要知道,几乎所有商业行为的有效性,都来自于解决具体问题。也就是说,先有企业的产业技术需求,然后通过研发和创新使之相匹配——因此顺序应该是产学研。技术解决方案的需求主体是企业,不是大学和科研所。”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索朗杰旺反驳道,“实际上,重大的科学进步,都是先有理论,后有实践的。比如说经典物理学、狭义和广义相对论、量子理论等。先有了这些理论,后来才有的汽车轮船、飞机大炮,才有了原子弹、氢弹和导弹、卫星。”
“你那是老黄历。”丁盏哂笑道,“你自己看看二战以来主要工业国的发展历程,无一不是靠的产学研一体化。企业作为技术的需求方,向大专院校和科研所提出技术需求并提供科研资金,然后大学和科研所拿着企业的钱,消企业的灾——亚米国简州的圣塔克拉拉谷为什么发展得那么快,靠的不就是产学研一体化么?咱们集团的头头们在简州待了那么久,对这一套应该非常熟悉了。就算是张凌歌,她的研究不也是先有需求,后有成就吗?”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曹欣烦你了,我都烦你!”索朗杰旺不高兴地说,“你特别喜欢偷换概念。产学研一体化和需求优先是两个概念。张凌歌搞的人造子宫和人造可移植器官,确实是她自己先产生了需求,或者先分析了其它人的需求,但是这些需求,并不是企业强加其上的,也不是企业拿着金钱指挥棒逼出来的。张凌歌和钱牧荷、顾济民的成果,是典型的‘研学产’的结果!”
“我也说几句。”看见丁盏和索朗杰旺又怼上了,曹欣觉得很可笑,她认为大家还是应该围绕冯晨夏提出的议题讨论,不要搞人身攻击,“我觉得她们俩说的都有道理。”
冯晨夏笑着问,“你打算和稀泥?”
“不是和稀泥,而是在不同领域和不同阶段,实行不一样的政策。比如丁盏这边,就应该搞‘产学研’。她们部门提出需求,科研部门解决问题;而索朗杰旺和徐盼盼等人,也应该搞‘研学产’。要知道,很多时候,是科技产生了需求,而不是需求产生了技术。比如说互联网吧。在互联网出现之前,我们并没有上网需求。现在这个技术有了,大家就一天都离不开网络了。”
“有道理,继续说。”
“之所以‘产学研’和‘研学产’要并行,是因为过于强调科研转化率,对科技发展本身是不利的——任何一个强大的技术经济体,都必须有冗余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