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看着我,似笑非笑:“你是问罪来的?”

我说:“不敢。只想问问殿下,蒋亢与大长公主勾结之事,殿下可知晓?”

秦王沉默片刻,道:“知晓。至于诸侯,孤说过,诸侯之事,解决总须时机,若凭空行事,只会弄巧成拙。”

我说:“我被蒋亢偷袭之后,一心担忧雒阳无所准备,以致匆忙应对。大王若将这计议告知我,何至于教我这般狼狈。”

“不然。”秦王道,“若告知了你,此事便不成了,如何引出蒋亢之事?且就算你愿意,元初不会让你以身涉险。”

我怒从心起:“就不怕我被人杀了?”

“大长公主既然要用你来拿捏元初,事成之前定然不会杀你。”秦王道,“在你丧命之前,孤自会将你救下。”

“若元初真的反叛了呢?”

“孤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秦王不紧不慢道,“云霓生,孤曾问过你,你是否仍以为元初会为了你与父母作对,你说是。如今看来,你颇是心口不一。”

我听得这话,气极反笑。

“殿下曾说,会让我改变心意。”我平复了心绪,片刻,道,“不知殿下凭什么让我改变?”

秦王没有回答,忽而向冯旦道:“请进来。”

冯旦应下,退出去,未几,领着一人入内。

我看去,愣了愣,却是薛尚。

“臣拜见殿下。”他向秦王一礼。

秦王道:“薛将军,这位云女史,将军当是熟悉。”

“正是。”薛尚说罢,向我一礼,“闻知云女史身体抱恙,未知安好?”

我看着他,少顷,道:“我已无恙,多谢将军。”

秦王又与薛尚吩咐了两句东平国兵马安置之事,让他退下。

“薛尚早已归顺朝廷,在东平国中为内应。”秦王的语气郑重,“就算你不曾去找他,他也会从蒋亢手中将你救出来。云霓生,孤从不会置你于险境,从前不会,日后也不会。”

我看着他,心中不由长叹一口气。

“如此说来,殿下是十分看重我了。”我轻声道。

秦王目光一动,即刻道:“正是。”

我颔首,从袖中掏出一张帛书,递过去。

秦王拿起来看,未几,愣住。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司马胤视云霓生如同手足,认为义妹,封淮南公主,食邑万户,天地共鉴,若有反悔,天打雷劈。”我背诵完毕,理直气壮道,“殿下,这帛书上有殿下落款及手印,还请殿下兑现。”

秦王:“……”

“云霓生,”他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瞪起眼睛,道,“你还要脸么?”

“彼此彼此罢了。”我眨眨眼,“皇兄。”

第373章 纸鸢

秦王看着我, 气极而笑。

少顷,他将那帛书丢在案上, 道:“你忘了一件事。”

“何事?”我问。

“你既是孤义妹, 便与大长公主同辈,元初须认你做姑姑,你如何与他成婚?”

我说:“我与元初一向不计较这许多,殿下要是觉得不妥,便认我做女儿吧, 正好殿下仍无子嗣,我日后生下儿女, 定然教他们叫你一声外祖父。”

秦王的嘴角抽了一下。

“还有一事, 你也忘了。”他说, “无论是这帛书,还是桓氏,或是明光道, 将来的命数都捏在孤的手上。孤若要食言, 乃轻而易举之事,你不怕么?”

他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果然不能抬举, 无耻老贼。

我说:“我方才见殿下与曹叔相谈甚欢, 莫非便要翻脸不认人?”

秦王闲适地倚在阑干上:“孤甚为敬佩曹先生,自不会为难他, 不过曹麟身为明光道教主, 又是甚前朝真龙, 就算孤要放过他,只怕别人也不愿。”

什么别人,净扯些托辞,这分明是与我抬杠。

我说:“董贵嫔宫中所供奉的神龛里,除了庐陵王和都安乡侯董禄的牌位,还有一块空的。殿下可知晓?”

秦王似乎听出了我话中有话,微微抬眉。

“何意?”他问。

“上回我见到时,董贵嫔说那是她死去的二兄,名董绅。”我说,“董绅曾是我外祖父卫伦门客,董贵嫔小心于此,故不敢写明。董绅一支后人断绝,也向来令她耿耿于怀。她恐怕尚不知晓,曹麟正是董绅之子,也是她的亲侄儿。”

秦王目光定住。

“曹麟?”他说,“你怎知?”

我说:“我既是太子妃卫氏亲生,那么卫氏那儿子又从何而来?曹麟的身世,曹叔和黄先生都知晓,殿下一问便知。”

秦王没有说话,盯着我,喝一口茶。

“殿下,”我说,“董贵嫔为殿下操劳半生,当下已是垂暮之年,殿下若给她带回这般好消息,岂非大善。”

“此事,你早已知晓?”秦王道。

“正是。”

“先前为何不说?”

我微笑:“先前殿下与明光道还未议和,自是为了防着殿下抹不开表亲情面,把江山都送给了明光道。”

秦王冷冷道:“你信不信,孤当下便可让人将你绑了,拖出去斩首?”

“当然信。”我说,“殿下当下大权在握,金口玉言,自可随心所欲。不过有一事,殿下须得想清楚。殿下前番生病时,服了许多药。”

秦王一愣。

我说:“那药中有有一味,甚是不寻常,用的是蛊引,名曰一线牵。此药一旦服下便不可解,殿下若做下背信弃义之事,便会毒发。”

见他微微变色,我即刻道:“殿下莫慌,这毒即便发作也不甚要紧,不过会得些早泄不举,半身不遂,中年痴呆之类的小毛病,于性命无碍。”

秦王忽而笑了起来。

“你这等下九流的威胁,不过骗骗毛贼罢了。”他说,“真以为孤会信?”

“信不信,自是由殿下。”我一脸纯良,“我不会害殿下,就像殿下不会害我一样。”

秦王注视着我,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镇定模样。

“你要离开雒阳,是么?”他忽而道。

我未想到他问起这个,点头:“正是。”

“要去何处?”

“还未想好。”我说。

“还回来么?”他问。

这话的声音略有些低,带着莫名的温和。

我看着他,有些诧异。

“兴许。”我说。

秦王没答话,望着水榭外的,少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孤今日累了。”他继续拿起荷叶包,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你走吧。”

我没有别的话再说,向他一礼,告退而去。

“云霓生。”

没走两步,他忽而又将我叫住。

我回头。

“你若要回来,随时仍看回来。”

我讶然,想了想,道:“回来做甚?”

“这朝廷中反正少不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秦王道,“你可回来讹孤的金子。”

我一怔,少顷,忍俊不禁。

“多谢殿下。”我郑重一礼,说罢,转身离开。

一轮夕阳挂在天边,红彤彤的,将云彩染得金黄透红,将行宫中的花木楼台映得灿烂醉人。

我走出秦王的宫室之后,忽而望见前方立着一个人,立在一棵盛开的杏花树下,白衣玉冠,身形颀长,正抬头欣赏着繁花。

心中一动,我忙走过去。

公子听得动静,转过身来,手里竟抱着一只白鹤。

“阿白?”我又惊又喜,忙走过去。

阿白似乎不大认得我,见我接近,叫了两声,似乎想扑腾翅膀。

公子将它摸了摸,它又乖乖地停了下来。

“是曹叔给你的?”我问。

“正是。”公子道,“我听说你去见了曹先生,便去寻你,见到这白鹤。曹先生说你定然也想见它,我便将它抱来了。”

我欣喜不已,伸出手,将阿白抱在怀里,从它的头抚摸到背。

“你去见了秦王?”他问。

我点头。

“说了什么?”他问。

“不过交代些后事。”我望着他,“你与你母亲谈过了?”

公子道:“谈过了。”

“如何?”我问。

公子弯了弯唇角,深深吸了口气,少顷,轻声道:“她会明白过来的。”

我知道大长公主脾性,没有多言。

公子又看向阿白,目光好奇:“这就是你祖父那只白鹤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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