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呃……没事。”陈蒨摇摇头,勉强的牵起一个笑容,侧首看见刚才在沈妙容怀里睡得十分香甜的小婴儿,心间微微一动。
严淑媛大腹便便之时,卧在床上捧着腹部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他都无动于衷,甚至于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侯景将它做人质威胁的时候,他都没有些许触动,不为其他,只因为严淑媛靠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给他下药用一个孩子套住他的行为实在太过卑劣,只是现在看着沈妙容整天带着这个孩子跑来跑去的时候,他竟然开始莫名的觉得这个小家伙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沈妙容拿着温热的毛巾,一脸着急,陈蒨顺势躺下来,看着沈妙容为自己擦拭额头,她眉眼间的温柔就像是一池泉水,盈盈的就快要溢出来一般,他望着她的眼睛,想当时他准备和叔父一起对抗侯景的时候,曾向沈妙容说过,归来之时,希望是她的动心之时。
现在看起来,自己已经成功了。
沈妙容附身,淡淡的香气,独属于沈妙容的气息萦绕在自己的鼻尖,和之前在侯景府邸的不同,现在闻起来都带着点安宁,她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一样轻轻的颤动着,漂亮的眼睛中映出来陈蒨的眉眼,两个人的心跳在彼此只见都能听得见,陈蒨现在觉得沈妙容放在床前的那个小家伙的碍眼级别又增了一级。
“哥!”随着陈顼的一声叫唤,陈蒨的脸黑了一半。
果不其然,沈妙容给自己擦完额头之后连忙起身,走到水盆里将布子放进去然后在走过来,抱起孩子推开门就准备出去。
“嫂嫂……”陈顼推开门就看到沈妙容一脸平静,而躺在床上的陈蒨从远处来看都一脸愠怒的样子,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
“若是找你哥哥有事,就先进去,我现在还有事情。”沈妙容抱着孩子示意,“我就先走了。”
陈顼点点头:“好……好……”
推开门之后,陈顼觉得房间里的怨怼更浓重起来,紧张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陈顼搔搔头,企图缓解尴尬:“怎么啦你?”
“你看见你嫂子刚出去了?”陈蒨白了一眼陈顼。
陈顼瞥了一眼床上的褶皱,看起来是刚才那个小孩子在这里躺过,而陈蒨一脸黑线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只是挑了挑眉:“看到了啊。”
“你……”陈蒨吃瘪,再次白了一眼陈顼,话说他这个弟弟不是情商超级高吗,现在怎么像一个木头一样不解风情,真让人扫兴,陈蒨十分无奈,“看到你还进来,你不知道让一下位置么?小子!我现在大病初愈,极需要你嫂子的照顾。”
“哦?”陈顼勾起了唇角,玩味的笑了笑,用一种风水轮流转的眼神死死地定着自己的老哥,“那你坏我的好事,我怎么没说你呢?说到底还是你重色轻弟。”
“你!”陈蒨表示不想再和自己的这个弟弟说话,这都哪跟哪啊!
“和你说正事。”陈顼的表情严肃起来,“侯景被灭,湘东王萧绎即位,建都江陵,此事不知时是好是坏,叔父和王僧辨争执不下,而北朝又有异动,看起平定,实则不然啊。”
“我知道了。”陈蒨低头看着被子上的花纹,皱了皱眉,“我之后回去找叔父,此事若是你来看的话,应当怎样?”
突然有些好奇陈顼的想法,自己的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总是不着边际,什么事情既不在前也不在后,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除了流连花丛中的这一个爱好之后,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会跟随叔父一起上战场一直到现在。
果然是……成长了不少啊。
陈顼笑了笑,眼神一闪再闪,好像想到了什么比较甜蜜的事情一样,双手背后,语气悠闲,快比得上柳霖的县闲云野鹤:“我怎么知道,我可不像你,心怀大志,天下苍生,其实老实说一句话,南梁不管谁当朝,我都不在乎,管他是萧氏还是侯景,我啊,一心只要抱得美人归就可以了。”
陈蒨一听这话,脸都变了,眉毛蹙到一起,连忙将陈顼的嘴捂起来:“你瞎说什么呢!”
刚才还想着自己的弟弟成长了,现在看起来,陈顼还是个黄毛小子,果然是不成气候,就算上了战场,懂得了鲜血淋漓,还是不懂民族大义,更不懂气节,心中只有享受娱乐。
估计他刚才所说的话,都是叔父的原话,虽然是自己的院子,但是到底不让人放心,而刚才若是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王僧辨和陈霸先……
难说。
“切!”陈顼摇了摇头,十分不耐烦,他挥挥手,“就你小心这个小心那个!好啦,你若是身体好了些,就赶紧去给叔父汇报一下,也让他老人家安心。”
陈蒨坐在榻上,答道:“好,我知道了。”
见到陈霸先的时候,已经是湘东王萧绎称帝,偌大的宫殿,丝毫不亚于在建康的规模,只见萧绎一身华丽的服饰,九五之尊的位置已经不需要再过多解释,从今往后南梁的帝王只有一个,纯正的南梁皇室萧绎。
众多臣子匍匐在萧绎的脚下高声齐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音简直到顺着房梁冲上云霄,陈蒨换好自己的服饰之后再殿外等着陈霸先,看到陈霸先和一群人出来之后在远处等着,只见陈霸先周围一群人熙熙攘攘有说有笑都在为陈霸先消灭侯景而称赞,而王僧辨周围也是一群人,时不时看向陈霸先这一边,两股势力很明显的从殿外的一条大路上分割开来,陈蒨眯着眼睛,衣袖上微弱的光打下来的阴影更加形象起来。
等到一众臣子都散去之后,陈蒨走到陈霸先的身边:“叔父,侄儿来了。”
陈霸先看向陈蒨,满眼的担心,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见了自己的侄儿亲切而慈祥:“你身体可痊愈了?”
“侄儿,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陈蒨心中一暖,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颔首,“陈顼可是给您添麻烦了?”
陈霸先笑了笑:“陈顼是个好儿郎,他给我帮忙不少啊,不要小看你的弟弟。”
“侄儿知道。”陈蒨接着说,“我此次痊愈之后知道您的情况便是陈顼告诉我的,圣上对于江陵的事情怎么样?”
陈霸先拍了拍陈蒨的肩膀:“无事,只不过是朝中有人觉得在江陵不妥,有人觉得在江陵未尝不可罢了。”
“我听这次朝中大臣在商量着什么打仗的事情。”陈蒨一边走一边说,“叔父……”
“侯景已灭的事实已经发生,眼下南梁正是风口浪尖,北朝在蠢蠢欲动,如今本来就在乱世,南朝北朝相互对峙,刚过平定,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铲除威胁。”陈霸先即使双鬓苍白,但步履也并不蹒跚,他看向远方的眼神清晰而犀利,“陈蒨,南梁的臣民,南梁的安全,必须要有人守护。”
陈霸先的身影依然稳健,步伐也丝毫不紊乱,心中燃起的是熊熊不断的希望,陈蒨受到陈霸先的影响很深,南梁的臣民就是自己的家人,当自己的家人面临危险的关键时刻,就应该挺身而出,而凌绝的时候心中只有信念,就会有希望。
这一点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就像现在的未雨绸缪。
“侄儿明白。”陈蒨一怔,点点头,看着陈霸先,心中敬佩又增生了几分,他不再说话,只是跟在陈霸先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宫门关闭,陈蒨缓缓向自己的府邸走去,他心中愁绪渐渐上涌,想着沈妙容这个点定是准备歇息了,这次将自己会跟随叔父出兵的话,不知沈妙容将会是怎样的神情。
难过的,忧伤的,不舍的,亦或是无所谓的……
上次在临安,就算是在沈妙容面前,他也看不出沈妙容的表情,从沈妙容的眸中看不到一点点的眷恋,那么,这一次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心中些许难过,若是真的想叔父那般说,此后只怕又是聚少离多。
暮色渐渐开始四合,日月凝结,即使初夏将至,但夜晚间还是冷风成刃,偌大的宫殿一片寂静,远处萧绎就寝的宫殿烛火点的十分明亮,陈霸先和陈蒨走过的路上微风卷过几片树叶,显得萧索。
第49章 但愿是错想
红色的香囊,红色的流苏,随着沈妙容的手荡来荡去,平安的字样清晰可见,烛火闪烁,她的眉眼显得越发柔和起来,床上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小手晃来晃去,沈妙容赶紧放下了刚刚绣好的香囊,抱起孩子,陈蒨便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