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对上次的糖画小兔子,和蝴蝶念念不忘,想学画糖画,席瑾蔓便让人,将路边画糖画的小贩请回府中,自己也跟着学。
画着画着席瑾蔓就想到了四叔,那日纠结了许久,要给小姑姑留哪一幅糖画,最后听闻四叔要走,便没了吃的心思,两幅都送去给了小姑姑。
如今却是后悔了,上回的糖画是四叔送的呢,留着不吃,光看着睹物思人也开心啊。
恰好有婢女来传消息,说是周家人来了,席瑾蔓便将失落懊恼,通通转成怒气,从周家人身上发泄。
周家人前些日子,便来过一次,那时候席瑾蔓听到消息时,人已经被打发走了,席越舟亲自去见的,他们连周氏的面也没见着。
听雪桃说,个个愁眉比来时还要深,想来是碰了个钉子。
今日席越舟沐休结束,头一日不在府上,席瑾蔓算准了日子,就猜到他们回来,特意吩咐过,让下人一见到周家人进这条街,就赶紧来禀告她。
周家的马车一拐进五柳胡同,一边儿马车轮子,立刻就套进了提前设好的圈套里,悠悠滚了几圈,还不等车夫发现异常,那边的车轮已经脱离了马车,没了支撑的马车当即散了架。
人仰马翻的周家几人,被下人扒拉着从散架的车厢里拉出时,各个衣衫凌乱,发髻尽散,只受了些皮肉苦,可周围路过百姓的奚笑声,足够周家难堪了。
不甘不愿地躲进下人坐的马车里,依旧朝着肃国公府驶去。
还没走几步,突然马儿嘶鸣一声,癫狂起来,也不跑,就在原地不停扬起前蹄,跃得极高,后边的马车跟着一起一落,车厢里的人东滚西歪,一次次挤压到了一处。
最后有人将缰绳斩断,这才让车厢停了下来,却由于惯性,车里的人一个接一个从里头滚出,跟下饺子似的,路人哄堂而笑。
观景楼里,席瑾蔓身披白底绿萼梅镶白狐毛边的斗篷,站在围栏边,笑得肆意。
这三层高的观景楼,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厅,四面都开了八扇大门,倒是厅外的回廊,甚是宽敞,席瑾蔓立于回廊上,正好能将五柳胡同看个清清楚楚,这是特意挑的好位置。
满目尽是屋顶白雪,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盯得久了,刺得眼睛生疼。
笑够了,席瑾蔓还在笑着,可眼中却一点点冷下来,连带着声音里也带着几分阴郁。
“雪梅,快去将周家人请进来,别让人回去了。”
说完没人应,席瑾蔓回头,脸上的笑意未收,就见四叔站在身后,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存着打量的意味,神色复杂,不由笑容一僵。
“什么东西这般好看?”
席骏铮说颇具深意地睨了席瑾蔓一眼,转身跨过门槛,坐到厅中的圆桌小凳上。
席瑾蔓一眨不眨地盯了四叔半晌,眼见他坐下不动后,心这才“砰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身后的周家人什么的,此时通通被席瑾蔓抛到脑后,眼中心中,唯有四叔竟然回来了这个念头。
见身后小姑娘站着一动不动,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瞧,席骏铮失笑。
“还不进来,难不成要我特意出去请你才肯进?”
同时席骏铮心里也在犯嘀咕,紧赶慢赶总算将事情提前解决,熬了许多个日夜,回来前,听有好几个下属哀嚎,说出门一趟,沧桑了不是一星半点,回去娘子女儿定要嫌弃。
从前席骏铮从不将这种话放心上,此时却忍不住暗暗猜想,难不成是自己比以前丑了?
小姑娘有多喜欢自己的这张脸,席骏铮是知道的。嗯,还有时不时偷偷往自己胸膛口瞄过,真以为自己不知道?
席瑾蔓听完后,却并没有立即进门,而是面露委屈之色。
“四叔一声不吭就走了,如今又一声不吭回来,倒是潇洒,四叔可知我给你准备了东西,都没来得及给你!”
席骏铮手上倒茶的动作微顿,听着小姑娘的指控,心情颇好。
“那如今榕姐儿准备将没用上的东西如何处置?砸我脸上?”
席瑾蔓一噎,脸色讪讪地,带着惊恐看向四叔。
“你怎么会知道?”
席骏铮挑眉。
“我随口猜的,没想到榕姐儿真想这么做,可见是恨惨了我。”
感觉自己被反将了一军,席瑾蔓面色涨红,恨自己被轻易套了话。
“四叔随口猜的,我也就随口一说,四叔哪里能当真。”
“我想也是,榕姐儿这么喜欢我这张脸,哪里舍得。”席骏铮看着一身素净的小姑娘,脸上升起烟霞,姝色愈深,更想逗逗她。
离开后不放心小姑娘,席骏铮特意让人,留意了玉笙院中的动静,那日动静颇大,那些话自然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席骏铮的耳朵里。
原本出发前就想早些结束,快些赶回来,知晓了这些事,更是归心似箭,硬生生将两个月的事儿,在大半个月处理完了。
席瑾蔓从不知四叔,还能厚颜无耻到这般无耻的地步,睁大了眼后退了一步。
“四叔出去了一趟,莫非撞坏了脑子吧!你且看我舍不舍得!”鼓着腮帮子偏过头去,对着四叔冷哼一声。
这回席骏铮都是未再同她抬杠,续了两杯热茶。
“我知错了,下回出门前,我会尽量提前告诉你的,那次半夜出发,实在是情况紧迫,榕榕可愿意原谅我?”
说着手捧茶盏,做了个以茶代酒的动作,将茶水一饮而尽,尔后将手边的另一茶盏,推到身旁的空位前,示意她喝茶。
如此,席瑾蔓自然是不好再同他计较了,勉强走了进去,不甘不愿地抿了一口茶。
当然至于心里如何窃喜,她才不会挂在脸上呢。
她只会无意识地将好心情挂进眼睛里,席骏铮一眼就看穿了,也跟着笑起来。
“四叔走得急,算你情有可原,可四叔就没想过,要寄家书给我吗?再说了,回来前总有准备吧,也没见四叔送信回来。”
席瑾蔓酸溜溜地控诉着。
作者有话要说:为何四叔对自己容貌这般自信?毕竟榕榕看四叔,都能看到流鼻血呢(手动滑稽脸)。
下一章四叔算是告白了吧。
第89章
将两个月的任务硬是在半个月内完成, 为了早些回来, 席骏铮哪里还敢分心, 有时一连三四日不睡都是有的,更别说挤时间写家书送回来了。
手指摸索着冰肌瓷骨的茶盏, “家书”二字上反复在席骏铮的心头盘过, 宣泄而出的暖流洗去连日来的疲惫,似乎还带走了什么,将痕迹一同冲刷干净。
家书家书, 没有家,又哪里来的家书。
幼时, 席骏铮以为那方小院是家,家中有温柔的娘亲, 有疼爱自己的嬷嬷, 有陪他一起玩的几个漂亮姐姐,还有那个来去匆匆的男人。
三四岁时最是调皮顽劣,小院再拘不住自己,偷偷翻出墙头,席骏铮这才知晓自己与寻常小孩的不同之处。
从九岁到镇绥关从军起, 席骏铮从未收到过一封家书, 也从没有写过一封家书, “家”这个字离席骏铮向来遥远,娘亲去世后更是再无踪迹可寻。
心底像是被轻柔鸿羽一扫而过,像是什么都没有过,却又百爪挠心, 急不可耐,偏偏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口中清茶略微苦涩的劲头过去后,泛起甘甜余味,唇齿留香。席骏铮喉头微动,心中所想却未在面上露出半分。
“写了家书,寄往何处?寄给何人?”
“自然是寄给我!”席瑾蔓未注意到四叔变化,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席骏铮意味深长地瞧着眼前人娇俏的脸庞,并未立刻回话,直等到见席瑾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四叔的话中有什么被自己忽略掉的深意,席骏铮这才继续开口。
“家书,想来只有等我娶妻成家后,才能有个收信笺之处,现在……”席骏铮自嘲一笑,转头看向远处,将剩余的话音随着茶水一起咽入喉中。
听到“娶妻成家”四字,席瑾蔓先是一怔,惊讶地看着四叔,注意力通通被这四个字吸引了过去。
“四叔要娶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可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否则好端端的怎地就说起娶妻之事来了?
察觉到小姑娘话音里的意外和惊慌,余光瞥见她说话间还不自觉地往自个儿身边凑近了些,席骏铮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