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弱弱地躲在角落,隐约间她听到了萧知尽气急之后的磨牙声。
车上人自顾自道:“别呀,等会惊扰了江婉姑娘咋办?”
萧知尽掀开帘子,冲着周围林子道:“你们同他玩吧,顺便教教他规矩。”
车上人脸色骤变,道:“不是……主子!说好的单挑呢?”
“谁跟你说好了。你若是连我的卫灵将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跟我单挑?”萧知尽反问。
林子中飞身出来几人,身着清一色的白衣,面上带着同色口罩,从眉眼不难看出他们个个样貌不凡。
为首的人道:“邢衍,请吧。”
邢衍气急败坏道:“邢什么衍,叫老大!还有什么叫你的,卫灵将是我的好吗?”
萧知尽下了马车,抬头对不肯下来的邢衍嘲讽道:“你也知道是你的,你若是打不过你的手下那可就丢人了。”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的武功都不及眼前这位邢衍高,只是邢衍自翊正人君子,不好一些阴险招式,以至于每每同手下较量时,都是防不胜防,输得惨不忍睹。
邢衍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彼此彼此。”萧知尽皮笑肉不笑。
几个白衣人得到萧知尽的指示,立即跃身上前,同邢衍搏斗。
江婉坐在马车中,静静听着车上的打斗声,等了半晌,直到外面安静下来,她才蹑手蹑脚地下了车。原本以为下车会见到邢衍的惨状,不想他竟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毫发无损。
她问萧知尽,道:“结束了?”
“嗯。”萧知尽点点头,“我们走吧。”
“那他……”
“让他站着吧,会有人伺候他的。”
邢衍后悔莫及,好在嘴巴还能动,他急忙喊道:“主子,等会儿!我是有要事来报的呀。”
萧知尽斜睨,挑眉看向他。
邢衍生怕再次遭罪,便不再耍滑头,直接明了道:“当朝二皇子之事。”
萧知尽抬眸示意邢衍身后的人,让他们为他解毒。这种毒功效同点穴大相径庭,唯一不同的便是点穴可通过强通筋脉破解,而这种必须待上两个时辰之后才能自动解除。
屡次作死皆不成功的邢衍不敢造次,神色凝重地走近萧知尽身边,低声说了许久。
江婉向来不爱听这些事,便独自走开,却发现萧知尽脸色愈发难看,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待邢衍说完后,萧知尽手中的折扇早已化成了齑粉,他道:“果真?”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邢衍几乎不敢同他对视,点点头道:“嗯。好在大皇子如今的功夫都在拉拢民心身上,无暇顾及二皇子。”
“好在?”萧知尽怒极反笑。
邢衍还想开口说话,萧知尽便喝道:“进京!”
“是!”
邢衍目送他们离开,心中默默叹息,而后跃身飞往反方向去。有人要暗杀萧知尽,他还是要去善后的。
……
此刻的京城在天威笼罩下显得祥和安定,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不断涌入京中,为此地注入新血脉。
会试在扬州的清安寺举行,那里是帝王十年一次祭祀时必去之地,故而装修得尤为华丽。考员们本以为那儿已经足够雄伟壮丽了,不想面对眼前之景时,他们还是久久无法回神。
只见城门大开,人和马车分道而行,过了城门,远处是坐落有致的宫殿,明黄\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朱砂漆的城墙庄严端重,彰显皇家气派。而近处市坊分开,鳞次栉比,因是白天缘故,两处皆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考员们惊叹京都的繁华,同时也暗下决心,势要在此次殿试上一举夺冠,衣锦还乡。
自然,大部分考生是如此想,只有萧知尽、江婉二人是带着别的目的而来。
江婉第一次入京,对此地充满了好奇,一进城就拽着萧知尽下马,边走边逛,苦于如今江婉是男儿身份,只能看看一些书画,不然胭脂水粉、霓裳羽衣必是样样不少。
两人正走得起劲,身后传来一个令江婉厌恶的声音:“大才子不好好念书,竟学着妇人家家在这儿逛街,果真特别。”
萧知尽置若罔闻,由着他说。而江婉却是受不住这般嘲讽,她转过身去,回以同样的语气:“可不是,能在这遇到会岚兄,会岚兄也是一样特别呀。”
“你!”秦会岚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他素来都是逞一时嘴快,若是吵起来,定是说不过江婉的,索性无视了她,对萧知尽道:“萧兄,会试可是承让了。”
“嗯。殿试我就不让了。”萧知尽轻描淡写道。
江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知尽此言可不就是在说秦会岚不如他,连个会元都需要他让么。
“你……”秦会岚正想反驳,身边的人却拦住了他,低声提醒这是京城,理应注意身份,这才消了他上前争论的打算。
萧知尽见他罢休,便也不同他纠缠下去,带着江婉离开。
距离殿试还有五天,多数远道而来的考员被统一安排在了离宫城不远的林章学舍中,萧知尽不想多引人注目,便也住了进去。
从林章学舍走出过不少榜上才子,因而在殿试前时常会有野心勃勃的皇子来此,美名体恤才子,实则招揽谋士,为日后大业打下基础。
萧知尽从入住之后便称病不见客,几位皇子来时紧闭门户,省了不少麻烦。
江婉倒是截然不同,对所有人都热情以待,加之同萧知尽是好友,蹭着他的名气,也在皇子们面前亮了相。
就在学舍闹腾成一片之时,皇宫中御花园内却平静如水,无数宫女太监静静侍候在旁,等着主子有命令便上前去,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两人正悠闲地下着棋。
右边穿明黄色龙袍的正是本朝皇帝宏治帝,他手拿白子,运筹帷幄,不紧不慢地落下。
对面的少年身着便服,一袭黑发高高束起,神清气爽,三年来的打磨使他褪去稚气,英姿愈发出彩,他见宏治帝落子,便开始思索下步棋该如何走,左看右看无从下手,他叹道:“儿臣又输了。”
宏治帝不满道:“迟儿,你没用心想。”
少年抬眸,眉目如锋。进宫后的种种磨砺将他的锋芒磨光,让他学会了内敛,莫厌迟本该肆意张狂,现在却收敛隐忍,在宫中艰难生存。
他苦笑道:“父皇,儿臣本就不善下棋,你就放过儿臣吧。”
宏治帝放声大笑,身边的太监也上前来,低声道:“陛下,该午歇了。”
“好吧,那迟儿你也回去吧。”
宏治帝起身,莫厌迟也跟着起身,屈膝道:“恭送父皇。”
他一离开,莫厌迟便站了起来,却止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身后的小厮叶悯急忙上前扶住他,担忧问道:“殿下,你怎么样了?”
第4章 锋芒难藏(二)
莫厌迟紧紧攥着他的手,缓了好些时候才又挺起腰来,目视前方,不敢露出丝毫怯弱,“没事,回去吧。”
叶悯不敢违命,只能安静地搀扶着他离开。等出了城门,叶悯忍不住道:“殿下,难道我们要一直受大皇子欺凌吗?”
莫厌迟阴沉地望向叶悯,道:“再忍忍吧。”如今他才站稳脚,无权无势,贸然离京的话难保不会被大皇子的人追杀,倒不如留在京中,至少能得到宏治帝庇护,保得一命。
“嗯。”叶悯点点头,“回去奴才再给殿下上次药吧。”
莫厌迟无言,想起了昨日之事。
昨日请安时,宏治帝不过是随口夸赞了莫厌迟一句,大皇子朱启明便怀恨在心,趁着夜色到了他的府上,以目无尊长之名将他惩处了一番。朱启明不敢直接杀他,却会时常使些不入流的手段,让莫厌迟苦不堪言。
莫厌迟冷冷地盯着马车晃荡的帘子,不知在计划着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疾风,他抬手往前一格,一个冰凉的青花瓷瓶子落到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