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宁眨了眨眼睛,眼泪从湿润的睫毛处积聚,随后又顺着脸庞滑下。
“我想……”宋延宁闭上眼睛,“我也是个残废了。”
人当真是极其脆弱的存在。
不仅仅是身体会无法痊愈,就连灵魂,都会因为几个瞬间变成死灰。
白木突然伸手给了宋延宁一个紧紧的拥抱。
“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白木紧紧的抱着他,“你会遇到让你重新相信爱的人的。”
宋延宁愣了一下,僵硬而缓慢的抱住白木。
然后车窗被敲响了。
宋延宁放下车窗,看见魏怅然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抱得挺开心啊。”魏怅然皮笑肉不笑,“怎么,今天是你们两个领证吗?”
白木立刻松开宋延宁,跳下车把魏怅然扶进车里。
宋延宁沉默的缩在车的另一角,看着魏怅然艰难的被白木半拖半抱的扶进车。
宋延宁这才相信魏怅然是真的残废了。
“……对不起。”宋延宁低下头,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若是他再强一点儿,如果他能拦下魏怅然,也许魏怅然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魏怅然瞥了他一眼,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没说话。
宋延宁也不再说话,白木开着车,如坐针毡。
“你是该道歉。”魏怅然终于开口,“今天领证,还把自己的脸搞成这个样子。”
宋延宁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想起来自己右脸颊肿了。
可是这又不是他的错。
宋延宁默默的想:“真不愧是宋延止的舔狗,这都能说成是我的错。”
“对不起。”宋延宁这么多年受人欺负,身上一点儿刺也没有,“过几天我们再来领证吧。”
“反正我们都是没人要的货色?”魏怅然笑出声来。
宋延宁抽了抽嘴角:“……这是你说的。”
魏怅然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红本本,扔给宋延宁,淡淡道:“想都别想,已经拍完了,从今天起,你和我就是合法夫妻。”
宋延宁傻了眼。
宋延宁惊诧的打开本子,里面赫然是他和魏怅然的合照。
“开什么玩笑?!”宋延宁有些恼,“我根本没下车啊!”
魏怅然勾了勾嘴角,嘲讽道:“不是你的错你都认错,这你都不稀奇,为什么稀奇这个?”
宋延宁:“……”
“以后你就是我魏怅然的人。”魏怅然心情极好的舔了舔嘴唇,“别受什么委屈,回来给我丢人。”
别受什么委屈回来,给我丢人。
宋延宁咬了嘴唇,轻声说:“好。”
“以后的日子不能好过了。”宋延宁默默的想,“他这不就是绝对不会帮我出头的意思吗?”
魏怅然突然把宋延宁拽到自己腿上,牢牢的扣住他的腰,微微抬起头,呼吸的炽热气息尽数喷在宋延宁下巴处。
“既然如此——”魏怅然轻轻咬了一下宋延宁的下巴,“叫声老公听一听?”
宋延宁一下子红透了脸,推搡着魏怅然肩膀,却被魏怅然更加用力的困在怀里。
“你,你干什么!”宋延宁躲闪不及,只能眼看着魏怅然与他鼻翼相切。
“我们是合法夫妻。”魏怅然一手抚着宋延宁的腰,一手把宋延宁的手臂别在身后,“叫一声老公不是很正常吗?”
宋延宁咬着嘴唇,只当是他为了宋延止特意折辱自己,眼里的眼泪再次积蓄。
少年漆黑的瞳眸里有闪亮柔软的液体缓缓积蓄,最后溢出来,甚至都要沾湿他的脸庞。
魏怅然看着宋延宁,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存在,再次断掉。
“你……无耻!”宋延宁挣扎起来,却又挣扎不开,“我才不叫!谁要叫你唔——”
魏怅然吻上他的唇。
舌尖描摹唇形,极尽温柔的亲吻,而后放肆的唇齿相接,接管他的唇齿,占领他的口腔,挤走他口中的空气。
那是宋延宁有生以来,有记忆的、唯一的、温柔的亲吻。
一吻终了,宋延宁再次落下泪来。
有那么一瞬间,宋延宁发了疯一样的想。
与魏怅然结婚,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失了气力的魂灵,好像在魏怅然那里得到了救治和补给,有那么一瞬间,连宋延宁自己都记忆模糊。
宋延宁突然觉得,白木说得很对。
他会遇到让他重新相信爱的人。
哪怕经历漫长而永无止境的寒风萧索,哪怕觉得心如死灰般暗淡无光,哪怕燃烧掉了全部的喜欢与温柔,换来一把冷尽的残渣。
灵魂始终是相信温柔的。
只要挨过这痛苦,等到春风的裙摆拂过发梢,等到那人跌撞却英勇的披荆斩棘奔向你,脚下是破碎的风雪与冰霜。
你会等到他来的。
然后万物复苏,世界重活一次。
第35章 结婚
宋延宁捧着热可可坐在车里,嘴唇有些肿,素净的一张脸满是绯红。
魏怅然坐在轮椅上,大爷一样的瘫着双臂仰着头,挑眉道:“我说,残废的是我,你怎么还不下来?”
宋延宁磨了磨牙,小声道:“……我不要跟你一起走!”
刚才他在车上没地儿躲,被魏怅然差不多摸了个遍,占尽便宜吃尽豆腐。
现在魏怅然只能在轮椅上,宋延宁打死也不要靠近他了。
“我就不信我躲着你你还能欺负我!”宋延宁小声嘟囔,“有种你就站起来!”
魏怅然看他赌气的样子,笑得极其灿烂:“可你得推着我啊。”
魏怅然拍了拍轮椅的扶手,然后一筹莫展的摊了摊手:“你看嘛,我腿都废了,你还忍心让我自己推轮椅吗?”
宋延宁咬着嘴唇望向他,有些心软的皱了眉头。
魏怅然立刻装出黯然神伤的样子。
“白木不是你管家吗?”宋延宁指着白木,“干嘛非要我来啊!”
魏怅然面不改色的扯谎:“白木胳膊受伤了,他不行。”
宋延宁立刻仰头望向白木,眨巴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
白木:“……”
白木最受不了宋延宁的眼睛,漂亮的桃花眼带着湿漉漉的雾气,像是山林间鹿的眼眸,沾染着雾气般摄人心魂。
对这样的孩子撒谎,简直是造孽。
然而白木坦白的话还没说出来,魏怅然微笑着做了一个“咔嚓”抹脖子的动作。
白木张着嘴,死活说不出话来。
宋延宁发现白木老是看着魏怅然的方向,当即回头,却发现魏怅然依旧在轮椅上黯然神伤,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宋延宁皱着眉头再次望向白木,魏怅然立刻又做出一个数钱的动作,然后把手一甩。
“你工资没了。”魏怅然比口型。
白木:“……”
宋延宁问道:“您胳膊——”
白木立刻打断宋延宁的话,抱着胳膊哀嚎叫道:“啊我胳膊疼!超级疼!啊——疼死我了!一动就疼!”
宋延宁:“……”
宋延宁:“可我看你刚才开车开得挺溜的。”
白木:“……”
魏怅然:“……”
于是魏怅然还是没能让宋延宁推他。
白木一边推着魏怅然,一边小声道:“你今晚要标记他吗?”
魏怅然一本正经,极其严肃:“当然不。”
白木看了看身后的宋延宁,叹了口气:“这孩子挺可怜的,你好好对人家。”
魏怅然抬手给了他胳膊一拳:“不用你费心,你说你个Omega,干什么总是对Omega动心思?”
“你行吗?”魏怅然气死人不偿命的嘲讽。
白木磨了磨牙,恼道:“要你管,反正你说了啊,等他把身上的伤好好再说。你要是没过一辈子的心思,就别标记他。”
“我觉得他……”白木压低声音,“经受不住再一次的伤害了。”
魏怅然半敛了眸子,点了点头。
这两人悄声交谈的时候,宋延宁站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口,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沉默了。
“那个……”宋延宁尴尬的挠了挠头,“唯一的电梯口不是这里吗?”
魏怅然:“……”
白木:“……”
他们当了太久居无定所的杀手,第一次有了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居然记不住位置。
可笑又可怜。
公寓有些陈旧,电梯里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油腻腻的外墙上,还有歪歪扭扭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