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擦到天亮了。”宋延宁把抹布随手一扔,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开启,宋延宁闭了闭眼睛,然后走进地下车库。
他翻开垃圾桶,认真的翻找起垃圾桶里的那只兔子。
宋延宁把被撕烂的兔子玩偶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把破碎的棉絮和布料都拼接在一起。
他满手污浊,却小心翼翼,无比珍视和呵护。
如同拼接破碎的心脏。
宋延宁看着支离破碎的兔子,眼泪大颗大颗、无声的落下来。
可是永远无法恢复如初。
碎了就是碎了。
魏怅然从魏家祠堂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缠满绷带。
绷带上满是血迹,他脸上也沾染了污浊和血液,魏怅然有些踉跄的从门口走出来,焦急等待的白木急忙抬手搀了他一把。
魏怅然坚定的推开他的手。
“没必要。”魏怅然面无表情的穿上外套,全然不顾身上的鞭伤,“又不是第一次。”
白木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黑漆漆的祠堂,飞速拽着魏怅然远离。
魏怅然一边走一边认真的扣着衬衣扣子,淡淡道:“把化妆的东西拿出来吧。”
白木惊讶:“开什么玩笑,后天才是陆墨的生日宴不是吗?”
魏怅然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甚至笑出眼泪来。
“魏部多心疼他的魏应然啊!怎么舍得让他的魏应然冒一点儿风险?”魏怅然放声大笑,“一点儿风险他都不敢!”
白木愣了好久,这才恼道:“咱不干了!咱不干了老大!凭什么啊!不公平!凭什么是你代替魏应然!你知不知道——”
魏怅然停下脚步,在月色下静静的望向白木。
白木红了眼眶:“宋家是要魏应然死啊!”
魏怅然点点头:“如果我是宋家,我也要魏应然死。”
白木彻底愣在原地,喃喃道:“你他妈的……你他妈的知道?”
魏怅然抬手揉了揉他脑袋:“我知道啊。”
白木猛地把他推倒在地,吼道:“那你他妈的是替他去死!去死!去死你明不明白啊!”
“就是你魏怅然到死!都他妈的是魏应然的名字,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有!”
“你就一辈子都烂在黑暗里,一辈子都无名无姓,你他妈为了魏家烂在泥里!”白木泪流满面,“你这样跟我有什么区别!”
魏怅然跌坐在地,静静的望向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你答应过我的……”白木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你答应过我不会这样的!”
“你要是也这样了,我该怎么办啊!你个骗子!”
魏怅然看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把额前的碎发理到脑后。
魏怅然僵硬的安慰道:“放心,我死不了。”
白木哭得更大声了。
魏怅然无奈扶额:“我他妈的果然不适合与人交流。”
“魏部!我他妈的要替魏应然去死了!”魏怅然冲着黑漆漆的祠堂的方向。
黑漆漆的、无边无际的黑暗那里,隐约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答应我的,给老子记住了!”魏怅然勾了勾嘴角。
“我肯定会活着跟你要账的!”
白木愤恨的抓起草叶扔向他,骂道:“要你妈个头!你他妈的都要死了!”
魏怅然叹了口气,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好好活着我就死不了。”
魏部抓住了魏怅然的软肋,还不止一个。
宋延宁,向知,白木。
魏怅然不得不死。
他别无选择。
他们任何人,都别无选择。
第29章 订婚宴
魏怅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跟魏应然说过这么多的话。
“那么大哥~”魏怅然躺在魏应然的办公椅上,两条长腿搭在办公桌上,“晚上您想穿什么衣服?”
魏应然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把腿给我放下来。”
魏怅然不仅不听,还在魏应然的办公室抽起了烟。
他还没化妆,依旧是属于魏怅然的脸,略长的头发扎在脑后,深邃的眼眸慵懒的半敛,收敛了浑身戾气和锐气的时候,像个懒散的大学生。
他的面容在烟雾后面模糊不清,却是难得的卸下了一切伪装,连衬衣扣子都不管,整个人懒散又颓唐的缩在椅子里。
魏应然倚在最远处的衣帽间门口,头一次觉得他的面容如此清晰。
“魏怅然。”魏应然叫了他一声。
魏怅然仰着头吐出一口烟雾,应道:“干什么?”
魏应然原本想说“把烟给我掐了”,但是他刚张开嘴,魏怅然吊儿郎当的抽着烟打断了他。
“我都要去死了,你怎么还这么多事儿?”魏怅然说,“赶紧给我挑一件去死的衣服,别他妈抠抠搜搜的。”
魏应然心里刚刚对他生出的那一点点同情,烟消云散。
魏应然向来严谨认真惯了,看着魏怅然那副样子就来气,挑了半天衣服,到底还是没忍住,说道:“魏怅然,你就没有像个人的时候吗?”
魏怅然夹着烟的手停顿在嘴边,然后面无表情的望向魏应然,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甚至没有自嘲的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有些痴傻的望向魏应然。
“大哥以为这是冷嘲热讽的话吗?”魏怅然说,“像我和白木这种人,活着就很艰难了啊。”
“像个人那样活着,你知道是多可笑的贪妄吗?”
魏应然没说话,其实他脑子里想的,是“白木”这两个字。
白木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似乎格外熟悉,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谁。
“永远见不得光,永远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永远隐姓埋名,甚至连死,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当我死去,没有人会记得我的存在,毕竟我的假身份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哪个是我。”
“连爱人都不会,在魏部和你的眼里,我从来就不算个人,不是吗?”
魏怅然仰头望着天花板,难得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像是说给魏应然听的,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魏应然把衣服全都递给他,满脑子都是“白木到底是谁”,胡乱道:“至少你死前能跟喜欢的人一起跳支舞。”
魏怅然一边穿衣服,一边茫然道:“干啥玩意儿?”
魏应然在沙发上翘起腿,打开自己的手机搜索“白木”这两个字,头也不抬道:“大概会有舞会的环节,你要跟宋延止跳舞。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会。”
魏怅然点点头,问道:“这个我会,但是谁说我喜欢宋延止?”
魏应然僵硬了一下,表情扭曲的望向魏怅然:“谁不知道你是他舔狗?”
魏怅然:“……”
魏怅然意识到自己解释不清这个问题,于是无奈问道:“什么是喜欢?”
魏应然依旧搜索“白木”却一无所获,皱了眉头道:“想见他,茶不思饭不想的想见他。”
魏怅然默默的想了想,打开了化妆用的手提箱,没再说话。
所以,他是喜欢宋延宁?
他好像……确实……特别想见宋延宁。
是对弱小者的保护心理吗?好像也不太像,毕竟比他弱小的魏怅然也见过几个,没有这种感觉。
是愧疚吗?因为他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情?好像也不是,毕竟魏怅然长这么大,没什么愧疚心。
总不会,他真的喜欢宋延宁吧?
说实话,他只是想……利用宋延宁做个实验,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拥有感情。
至于泡他,好像也不过是寻常人约会的必然过程而已。
总不会,他自己假戏真做,栽了吧?
魏怅然回想了一下自己对宋延宁的反应,突然发现自己经常因为宋延宁而面红耳赤。魏怅然手一抖,手里剪头发的剪子差点儿剪到自己的脖子。
这可不是件好事,毕竟宋延宁心里全是那个陆云言。
有了向知的前车之鉴,魏怅然知道,只有喜欢自己的人,才有被喜欢的价值。
否则都是扯淡。
“喂,魏应然。”
魏怅然把头发剪成魏应然的样子,在自己的脸上贴上特用的伪装泥,把自己化装成魏应然的样子。
“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喜欢你?”
魏应然抬头,暂时放下自己的电脑,沉默的打量了一边魏怅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火柴人
“我不喜欢你。”魏应然斩钉截铁,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