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只是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方鹤悠悠地开口,“风头正盛也没什么用,正宫又不会被废,锋芒太露,那是找死啊。”
这回轮到顾知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看四周,“你这话说出来,要是被人知道了,怕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
方鹤瞪了她一眼,“你当我是你?”
这人看她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顾知早就习惯了方鹤说话这幅态度。
但除此以外,方鹤绝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也是一个聪明人。一个人能够在京中利用短短的时间迅速扎根,也不是泛泛之辈。
顾知对于方鹤到底有什么样的身份和背景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是京中的局势而已。
于是她问道,“为何不会被废?”
“为什么会被废,”方鹤开口,“触犯国法?这法犯没犯、罪治不治,不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那还不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说到这儿,方鹤还是觉出了些不对劲儿,坐直了些,“你到底为什么打听这些?你来京这件事就一直奇奇怪怪的,如今又打听这些,莫不是想掺和掺和?”
顾知扶额,“我一个平民之身,就是想掺和又怎么掺和?”
方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坐了回去,“你有事,不过你不说我也不问,你什么事儿我不管,别连累我就行。”
顾知笑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昭告天下,说你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真的不认识你,没有见过你也没有救过你。”
方鹤:“……你不如现在直接弄死我?”
顾知没再说话,坐了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
刚站起来,就听见身侧的方鹤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永南郡王明天就要进京了。”
顾知回头看他,见他一派悠闲,似乎只是随意开口,抬头看向外面,于是接了句,“明天可能不是晴天。”
“晴个屁,”方鹤笑道,“怕是要下雨了。”
第二日——
当真如方鹤所说,今天下了雨。
顾知撑了把油纸伞,在书肆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地上的积水将她的鞋子都染湿了。
街上行人寥寥,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出门来。
按理说今天定然是有人去城外接盛南桥来得,只是不知道去的人是谁。
顾知将油纸伞受了立在墙角,今天方鹤也懒得出门,直接把生意交给了顾知,不过说是生意,今天其实也是没什么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看着就要正午了,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顾知看过去,只见两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的车轮压在路上留下的印记很快被雨水冲刷而去。
“这种天气竟然还劳驾二皇子亲自出门相迎,”马车内,帘子围的密不透风,比起外面的清凉,车内一片温暖,盛南桥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人,“真是让我惶恐啊。”
二皇子沈钰微微笑道,“小郡王是我朝大将军的儿子,大将军战功赫赫,即便是率百官来迎也不为过。”
盛南桥摆摆手,“上一辈的事情与我什么干系,我现在有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人哈哈哈哈。”
沈钰笑了笑,没有接话。
后一辆的马车上,气氛有些凝塞。
盛南瑾和老郡王妃各坐一边,谁也不跟谁说话。
为什么偏偏把他们放在一辆马车上,郡王府难道连三辆马车都没有吗?
盛南瑾有些拘谨,掀了帘子朝外看。
“下雨呢。”对面的老郡王妃突然说了句。
“我知道。”
盛南瑾答了句,但仍旧没有放下帘子的打算,这京中的店铺真多,只是下着雨,不少都关了门,街东的一家倒是没关门,一眼看过去,却都是些书本。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是间书肆。
难怪……
在低头时,余光看见一道清瘦的背影走了进去。
那背影有些眼熟。盛南瑾倏然想到,再抬头去看之时却早已过去了,只看见书肆被远远甩在马车后面。
大概是看错了吧,京中他又没来过,哪来的什么眼熟的人?
盛南瑾想着,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第70章
沈钰是当今陛下的第二个儿子,今年二十有五,长得一副斯文老实的样子,但为人却并非如此。当今太子着实有些草包,自打出生起便被立为太子,早些年还有些青年抱负,但这太子一当三十年,渐渐地把心中的激情都给磨没了,开始寻欢作乐起来,再加上太子本就不是什么心思聪慧之人,所以近几年在政事之上几乎也没有什么作为,反倒是二皇子这几年越发的受到重用。
对于太子来说,劝诫自然是不少的,可这人铁了心的不打算跟沈钰争些什么,就自己守着自己那份官职,其余的什么都不管。
但就算如此,太子那边还是出了披露。手下的人手脚不干净,朝廷拨下的钱财经过他们的手再下放下去的时候,被削减了不少。
就这样被人告了一状,告状之人聪明,对于太子闭口不提,狠狠地参了那些官员一本,该降职的降职,流放的流放,太子仅以失察之罪被禁足东宫反省。
盛南桥慢慢地饮了杯茶,心里思量着皇帝叫这二皇子亲自来迎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进着,在皇城之外停了下来,盛南桥下车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接过身后盛淮递过来的伞,后面的盛南瑾与老郡王妃也都下了车。
第一次见到皇宫,盛南瑾惊叹了一声,“这皇宫真大、真华丽啊!”
老郡王妃却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只是皇城面前到底不敢说些什么。
盛南桥回头看了他一眼,骂了句没出息,就转身跟着二皇子走了进去。
皇帝贴身的大太监李肃将四人带到了御书房,白了头却看起来依旧老当益壮的皇帝彼时正在写字,听闻李肃通报,便让他们进来了。
“微臣见过陛下。”盛南桥低着头跪了下来,神色肃穆,与外面那副懒散的神色截然不同。
盛南瑾和老郡王妃也都各自跪下。
老皇帝缓步走到盛南桥的面前,却看也不看那老郡王妃,只是伸手抬着盛南桥的胳膊将他虚虚往上一拉,“来,起来,让朕看看,大将军的儿子长成什么样子了?”
李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搭话。
盛南桥顺势站了起来,说了句多谢陛下,然后抬起了头,眉目间都染了笑意,“陛下,臣可是好长时间未见陛下了。”
老皇帝看了他一会儿,暗自点头,“像啊,你长得真是像你的父亲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实许久未见了,你离开京中的时候,我记得才这么一点,”老皇帝伸手比了比,“没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
盛南桥笑了,“臣在永南吃得好住得好,长得自然也快,说起来,陛下倒是和当年一样,依旧不减雄风啊。”
老皇帝笑了起来,缓缓地说道,“朕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哪来的雄风,往后这天下都是你们年轻人的。”
一旁的沈钰脸色一变,便听见盛南桥连连摇头,“陛下可别诓我,这天下还得您撑着,像我这等人只要能享着您赐的福,接着吃喝玩乐就够了。”
“少年人,竟然这么没志气,”老皇帝乐呵呵地笑了两声,转眼和老郡王妃说了几句之后,这才看向盛南瑾。
“南瑾今年多大了啊?”
盛南桥笑道,“十四了,小孩子爱玩着呢,这几年没少折腾我!”
盛南瑾瞪了盛南桥一眼,“兄长也就能在我这里找找场子了,陛下别听他瞎说。”
盛南桥似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惹得老皇帝大笑连连。
此次他们进宫只是来拜见一下皇帝,各怀心思地叙了一番旧,盛南桥便请求告退了。
老皇帝也没留他,只说,“既然你回来了,就继续回将军府住着吧,这几年老二帮着打理了不少,要是缺什么,你直接问他要。”
“是。”
盛南桥笑嘻嘻地应了下来,转而面向沈钰道了声谢。
沈钰眉心一跳,连说客气。
从皇宫出来,再次坐上马车的时候,盛南瑾非要进盛南桥的马车,只是进来之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自打上车以来,盛南桥的脸色就一直不是太好,整个人显得都有些沉闷和阴郁。
当年离开京中的时候,父亲的一些的军中退下来的将士就主动留在了将军府中,为了防止陛下猜忌,这些年来盛南桥都未曾与他们有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