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陆安澜的脸是越来越黑。
待她说完,车厢里的空气硬生生冷了许多。
陆安澜本是要给她施压,叫她收回这话,岂料,谢如冰竟也丝毫不惧,就这么看着陆安澜。
陆安澜倏地一伸手,俯身过去,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冷笑道:“给你一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还得寸进尺了?”
想做我的妹妹?你也配?这句话到了陆安澜嘴边,却终是没说出来。
谢如冰被他钳制,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美目,波光潋滟,红了眼角,叫陆安澜心中陡然一跳。
他更靠近了些,几乎贴着谢如冰的脸了,靠着她的耳朵道:“你绝对不可能成为我的妹妹。”
妹妹?他的妹妹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不幸与困境,而这一切都与谢明时脱不了关系。她竟还妄想成为自己的妹妹?!
谢如冰被陆安澜的阴沉和狠戾吓了一跳。同时,她也明白他要她入府的目的了。
她挣开了他的钳制,颤着声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只有最后一个请求,便是有朝一日大人若是厌倦了,又或是……迎娶正妻之时,放了我出府。”
陆安澜额角青筋一跳,怒极反笑,道:“你还没听明白。入了我的府,就是我的人。这辈子,你哪里也别想去。”
谢如冰还待说什么,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安澜一把掐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扣入怀中,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唇舌瞬间就被用力攫住。陆安澜的动作粗鲁而蛮横,几乎是在啃咬。
谢如冰想要挣开,却挣扎不开来。她气急败坏,流下泪来。
陆安澜终于尝到魂牵梦萦的香甜,正自满足,却感到触手之处一片濡湿。
他睁眼,看到谢如冰的面颊煞白,满面泪痕。
他顿了一下,缓缓地松开了她,又退开一步,整了整自己稍显凌乱的衣领和袖子,抿着唇,面无表情,不再说话。
谢如冰也退到一旁,坐了半晌,方缓缓抬手理了理鬓发和衣裙,她此刻心乱如麻,难过、伤心、屈辱,诸般情绪涌上心头,只坐着也不说话。
仿佛过去了很久,外头传来陆定的声音:“大人,谢小姐家到了。”
谢如冰起身,眼看就要掀了帘子下去,陆安澜突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冰儿……”
情急之下,连幼时的称呼都用上了。
谢如冰甩开了他的手,低声道:“等从孟津回来,大人想要怎样就怎样。”
谢如冰下了车,车帘子犹自甩动着,唇齿间仿佛还有她的香甜气息,可是,陆安澜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恶劣。
他并不希望如此。
第34章 杀敌 ...
第二日一早, 晨雾犹在,陆安澜就派人前来谢家小院。
“谢小姐,大人吩咐, 让我等护送您前往孟津。”蒋七抱拳道。
红菱还带了两个丫鬟过来, 命她们留在此处照顾谢二郎。
谢如冰没想到陆安澜这么快就做出了安排, 忙道:“我还得跟曹大家请假,恐怕得等一等……”
红菱道:“陆大人已经和曹大家说了。他此番前去黄河巡查,需要抽查各地河堤修筑的账目是否有错,请求谢小姐协助。”
谢如冰算学卓著,曹大家是清楚的, 已点头应下了。
谢如冰闻言, 也不再多说, 匆匆收拾了几套衣裳, 嘱咐张妈妈好生照顾二郎,又叮嘱二郎听话,就要出发。
二郎出生以来,头次和姐姐分开, 眼圈红通通的。只是想到自己是家中的男子汉, 才忍住了。
他想了想,从屋里拿出几件东西来, 交给谢如冰, 一面奶声奶气地道:“姐姐放心,我会好生照顾自己。这些东西你拿着,可以防身, 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玩,路上也要小心。”
谢如冰一看,有机弩、匕首,还有九连环和华容道。谢如冰一笑,搂了搂谢二郎,出门登车而去。
马车粼粼,很快出了城门,往孟津而去。
东宫。
太子刚刚自一名姬妾床上起来,端着茶盏喝茶润喉。此时,便有亲随入内回禀,陆安澜安排人带了谢如冰往孟津而去。
太子闻言,一张俊脸满是阴骘之色,狠狠地将茶盏摔在地上,道:“陆安澜,我若不除你,难泄心头之恨!”
那侍寝的姬妾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昨日谢如冰入宫,乃是他的授意。此刻,楚元茂甚是懊悔,昨日没逼着谢如冰成事。先前他想美人倾心、婉转承欢于他,才是最美。但如今看来,美人心似铁,他的耐心已经告罄,不如来一出霸王硬上弓。
谢明时一案,乃武德帝的旨意。陆安澜与谢明时政见不和,时有争执。要帮助谢如冰,势必要在武德帝处给出理由。而无论说什么,都难免引起帝皇的猜忌。所以,他以为陆安澜不会出手。
岂料,他竟还是插手进来!
美人此一去,孤男寡女,再回来,恐怕已非完璧!
这么一想,楚元茂更是恨得牙痒。既恨陆安澜,心中对武德帝的不满也越积越多。
对陆安澜、对自己这位好名声的父亲,他再不想忍下去了!
却说谢如冰在蒋七等人的护送下往孟津而去,白日行路,夜间休息,走了三日后,这一晚歇在驿站之中。
一路走来,阴雨连绵,雨势甚大,道路湿滑,行路艰难。谢如冰是恨不得日夜兼程,只是大雨不断,无可奈何。
明日就能到孟津,这夜谢如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己已是再世为人,前世也不知父亲是否有康复,是不是最后得到了赦免,是否与二郎团聚。
这般想着,蜷在被窝里默默流下泪来。
直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际,突然停到一阵喧哗声来。
马蹄声、马鸣声、人声、脚步声嘈杂而喧嚣。
她刚坐起身来,就听见红菱在外头敲门:“谢小姐,陆大人到了。”
谢如冰一惊,披上外袍。
就见门从外头打开了,阴寒的夜风吹了进来,谢如冰打了一个哆嗦,就见陆安澜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一改往日宽袍大袖的装扮,此刻是一身胡服,发梢与衣摆都被雨水濡湿,靴子也在地面上留下水迹。
红菱叫人拿了热水进来,转身就出去了。临出去前,看了眼陆安澜,压低了声音对谢如冰解释道:“最近大雨,驿馆滞留人员甚多,大人今夜便在此安寝。”
这个理由实在很牵强。堂堂枢密使大人,只要一句话,哪个不争着抢着让房间?
可是,陆安澜执意如此,众人也只得当真。
红菱一离开,屋里就安静下来,只有屋外潺潺的雨声。
谢如冰坐在床上,与外间隔着一架屏风,她全身紧绷着,一只手不由得抓紧了被子,听着外间的动静。
只听到陆安澜拿起毛巾,哗啦啦拧干了,擦了一下脸,一把又将毛巾扔进盆中。
陆安澜擦完后,也不说话,径自倒在窗前的榻上,一臂置于脑后,合上双眼,似乎就这般睡了过去。
谢如冰听得院子里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雨之声,越来越大了。
谢如冰忍不住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屏住呼吸,走到外间的榻前。
陆安澜的呼吸缓和而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
春夜寒凉,他身上只盖着一件外袍,堪堪遮住了腹部与大腿。
屋内一灯如豆,窗外春雨潺潺。谢如冰静静地看了陆安澜一会,终是转身,把床单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给陆安澜盖上了。
原来,陆安澜也会有这般疲惫与不设防的时候。
枢密使的活儿,应该并不好做。内有各大节度使,外有各国虎视眈眈。身为枢密使,大约也是殚精竭虑。虽则陆安澜精力过人、才智超群,却也是需要休息的。
谢如冰这般想着,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陆安澜确实是累了。他连日处理军情,今日晨起骑马,奔驰五个时辰,才赶到了此处驿站。
此前又与谢如冰口角,进了屋里也不知说些什么,干脆不说话,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岂料,谢如冰竟给他盖上了被子。
突然之间,他今日连续赶路所带来的疲惫就一扫而空了。连着前几日积累在心里的不快也都消散了许多。
少女像猫儿一般,蹑手蹑脚地靠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来软软的手掌,轻轻地给他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