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的具体是什么?怎么出城?为什么要出城?制定计划?”
“啥计划……没有计划。”普罗往后缩了一下,“你们又想骗我,好给我胡……胡记几笔是不是?”
这个猜想让他有底气似的挺了挺腰:“老子不上当。”
“你知不知道有其他人和你一起被抓进来了?”该隐问。
普罗的腰又塌下去了。他犹豫地打量着对面的审讯者:“俺……俺没有同伙……”
“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想想。”该隐说,“我们先去问其他人,如果他比你先开了口,奖励就是他的。”
“什么奖励?”该隐的这话让普罗微微往前倾身。
“你答了,自然就知道了。”
该隐站起身出了门。
亚伯将面前的资料收拢起来,起身时盯着普罗看了一眼,也出去了。
那平淡无波的眼神莫名让普罗有些心惊。
“奖励……”他嘟囔着。
房间里只剩他自己了。
他们到了门外,走远几步,同时停住了脚步。
“你诈他。”亚伯轻声问。
“不然他不会开口的。”该隐点头。
亚伯明白这个道理。双方素不相识,地位悬殊,又涉及这样的敏感话题,如果不使点手段,对方绝不会轻易开口。
他们靠着墙等了一会。
远处传来几声嘶吼,然后是大声的笑骂。但因为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层层房间,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声响。
这间秘密提审厅的位置十分偏僻,从主走廊要转五六个弯才能到,周围堆满了废弃的桌椅和满是尘土的清洁工具。为了尽量低调,他们进来时还吹熄了近处的壁灯,只有远处的走廊出口有一盏小小的油灯闪着昏暗的光。
他们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但该隐能清晰地看见亚伯的模样。
他微微低着头,卷曲的短发分落在脸颊两侧,眼眸低垂,湖蓝的瞳孔敛进薄薄的眼睑,像一尊雕刻精细的雕像凝固在黑暗中。也许是因为这几日的休养,原本深陷的眼窝已经不再憔悴,衬着高鼻梁,高颧骨,整个脸部线条分明。
但他一直皱着眉,似乎并不赞成对普罗施加这样的压力。
该隐不愿看见对方皱眉。
他忍了又忍,还是抬手,轻轻揉了揉亚伯的眉心。
亚伯有些诧异地抬头看过来,眉间的褶皱短暂地消失了一阵。
该隐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解释。
房间里的普罗终于耐不住了,发出一声呼喊。
亚伯抬眼看向对面模糊的人影,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该隐把他拽住,在原地又耐心地等了一会。
“还有人没有了?”普罗喊了起来,“俺要回去了!把俺送回去!”
“怎么急着回去了?”这一回坐下后,亚伯率先开口了。
“俺就是想回去了。”普罗看见有人回来,语气里也没那么紧张了,理直气壮地答道。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再向我们补充一点细节。如果你的细节有价值……”亚伯装模作样地翻着记录簿。
普罗瞪大了眼睛:“你们在胡说……”
“你尽可以试一试,看看最后是谁获得了好处——你,还是你的同伴。”
普罗握住了拳头。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
“俺说了要出城。”普罗最终开口,声音有点抖,语气却很坚定,“没有计划怎么走,就是想出去。无非就是往黑暗里走,该死的死,该活的活,就图个新奇。”
“为什么突然有这想法?”亚伯问。
“在酒馆里听人说起外来人,就想着去看看。”
“不担心家里人?”
“她们过好她们的就行,我自己出去看看,又不影响她们。”
“你知道为什么不……”不能谈论这事吗?
该隐在桌子下按住了亚伯的手腕,止住了他的提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俺不该想着要出去。”普罗的语调低了下去,“俺知道有这个命令,但是当时了解的不多,而且太好奇了。”
“你知不知道先前有这种想法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
“俺没谈的那么深!”普罗猛地抬头,“俺就和人家聊了一点,谈谈看法,都还没真正走!你们……不能这么……”
他哆嗦着嘴,说不出话了。
“你们最后订的计划是什么?”
“俺没有计划……”普罗犹豫地转开眼睛。
“我不希望再听见这种废话。” 该隐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把对面的囚犯吓得一抖。
普罗瑟缩了一下,紧紧攥住自己的手铐。
“我们不是为了为难你,”亚伯清了清嗓子,试着缓解紧张的气氛,“配合能换取早日释放,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俺……”普罗咬着后牙,终于狠狠点头,“俺真的没有计划,但是俺知道,有的酒馆里会有人和人家谈起这事。”
“哪家酒馆?”
“这可不清楚……”普罗的声音弱了下去,“俺也是在碰运气,去了不少酒吧,不过运气不好,先给关进来了。”
“选酒馆的时候有什么标准?”
“没什么标准……”普罗挠了挠手背,“但是最后那一家,我觉得我本来有机会的。”
“第九街区的那家?”该隐翻到了之前的供述记录,“怎么说?”
“我听人说那边有人想出去,就去看了看,但没来得及详细问。”
他也不清楚细节。
这样的小人物,刚有想法就碰运气选酒馆,还被人捅破,了解的肯定不多。
该隐与亚伯对视了一眼,转回目光盯住普罗:“有关出城的一切问题,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俺知道的真的不多。”普罗的声音真的无辜起来,“俺要是真的那么神通广大,还能被几个小年轻玩儿似的绑进来吗?”
第7章 我没醉
“酒馆应该是突破点。”亚伯如是总结道。
“酒馆里什么人都有,有想出城的人我倒不觉得奇怪。”该隐道,“可城里的酒馆那么多,真找起来非常麻烦。”
“很多吗?”亚伯问。
他来的一路上没留意过店铺的分布。
“城里最发达的产业就是酒馆。定期还有同酒日,几乎强迫居民去酒馆消费,鼓励买醉。” 提到这事,该隐也皱眉,“这里对酒馆的扶持也算得上怪异。”
“那我们可以从城里的各类酒馆入手,看一看那里有没有人知道有关出城的信息。”亚伯这么计划道,“不然就从普罗去的酒馆开始。他去的地方消费不会太高,人群也相对复杂,对不对?”
“其实,我不建议先从那种小酒馆开始找。”该隐提醒他,“档次比较高,甚至有入场限制的酒馆比较适合你。”
“怎么了?”
“普通酒馆的氛围……”该隐犹豫了下,似乎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如果极乐的试炼场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小酒馆你恐怕也不会喜欢。”
“小酒馆怎么还和极乐有关系了?”亚伯迷惑起来,“那么奢华吗?”
“不,不是奢华,只是氛围……”该隐顿了一顿,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你去体验一次就知道了。”
“你去过啦?”亚伯挑挑眉。
该隐被他噎了一下,扯开话题:“那我们就从普罗最后去的那家看看吧。”
“好。”亚伯点点头,“你想想,人多嘴杂,也方便我们打探消息;在人数少、限制多的酒馆,如果只能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信息,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酒馆正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闷出了发酵的酸涩味,混杂着嘈杂的叫闹声,着实称不上愉悦。
亚伯退了半步,但猛地停住,暗自咬牙——可不能在门口逃走!
“你还行吗?”该隐转头问,“我其实可以一个人来的,而且你也不能喝酒。”
“体验体验。”亚伯喘了口气,“我就看看。”
酒吧的吧台上方悬着一派蜡烛,侧边舞台上也点着蓝色的灯盏,除此之外,再无光线,其余地方都是一片昏暗,幢幢人影模糊成一团,难辨虚实。
因为视觉受限,亚伯走得趔趔趄趄,所幸被该隐托住,一路领到吧台前。
身材粗壮的店员从吧台另一端热情地迎上来:“两位……新人啊?”
两个“新人”彼此对视一眼,含糊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