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不醒(61)

作者:一件禾衣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亚伯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忍痛从木头人的手掌缝隙中猛地抽出手来,急匆匆地从座位里起身,沿座椅外侧的通道向外逃去。

但舞台上的场景让他顿住了脚步。

该隐。

他脚步虚浮地向前走了几步,仔细端详。

本该与他并肩而坐的该隐竟上了舞台,左右都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压着他的肩胛,推搡着他向舞台中央走。

前几幕的时间并不长,但该隐的模样却像熬过了无数岁月,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瘦脱了相。

舞台正后方架起了高台,上面站着妆容怪异的审判者。两侧站满了兽首人身的怪物,簇拥着该隐来到舞台正中央。

亚伯扶住了手边柔软的椅背,才没瘫在地上。

舞台的顶端已布置了一排高低不一的瓦锅。怪物们口中唱着诡异的歌谣,手里绳子一拽,就能把各自头顶的瓦锅倒下来。每倒一锅,被砸中的地面便传来惨绝的痛呼声,再一联想歌谣里的内容,不难想象倒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上至红海,下至深渊——”审判者尖着嗓子高唱道。

“下水在后,起锅在先——”怪物们高声应和着,最外围的开始松手了。

金光璀璨的液体从瓦锅里倾涌而下,砸在漆面地板上,激起一片滋滋作响的烧灼声。

“千年万载,阴影之间——”

“先除脾胃,后见心肝——”

又一阵光芒四射的液体,因为瓦锅的高度变高,里面的液体也溅得更远了。第一排的观众席上已经有了一小片亮光。

“繁盛起落,虚空爆裂——”

“一刀一斩,一日一节——”

这回,金灿灿的液体溅到了第二排。舞台上,该隐分明也染上了一身火光,顿时被烫得全身发抖,但因为口齿封禁,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行者往来,无人停歇——”

“一人千语,千语一夜——”

亚伯唇齿颤抖,眼前眩晕,几度开口却无法发声,只能闭嘴连连吞咽,干涸的嗓子里终于有了声音:“住手!”

他哑着嗓子连喊了数声:“住手!”

舞台上的众人齐齐看过来。

审判者扬手制止了怪物们松手放线的冲动:“你这人怎么?”

“你们在审判该隐?”

“你这人怎知?”

“你们还没有审判,怎能直接施以刑罚?”

“你怎知我未?”

亚伯被他问住了。

“他这人可怪?”审判者扭头询问手下的怪物。

“他这人甚怪。”怪物们齐齐地回答他。

“我才是受害者!刑罚需由我来裁定!”亚伯又一次开了口,但这一次的话让他自己心里都有些迷惑了。

审判者又一次望过来:“你是受害者?”

话已出口,亚伯只能继续承认:“我是亚伯!”

“你用何刑罚?”

“我——”亚伯一时卡住。

我用什么刑罚?

“他杀了你,你杀了他,如此最公平。”一个怪物呼号道。

这话引起众人的附和,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他杀了你,你杀了他,可称公平!”

他杀了我。

“他杀了你,你忘了他。他须受罚,我替你罚。”审判者长长地吸入一口气,又要唱了。

“等等!”亚伯呐喊着,向着舞台跑过去。

但他过不去。

舞台永远离他有四排的距离,他过不去!

审判者没再受他影响,高声唱了下去。

“土地染血,恶鬼攫人——”

“一时异见,万世沉沦——”

“忏悔有路,天堂无门——”

火焰一道道倾泻而下,向着该隐渐渐逼近。

亚伯已经完全失去前进的动力了。他空茫地停下步伐,望着那审判者唱出最后一句:

“阳光烈狱,向死而生——”

他拦不住了。

巨大的瓦锅倾倒,铁水一泻而下,该隐的身形顿时消失在金色的洪流之中。

亚伯站立不稳,几乎跪倒在地。

舞台上又一次清空了。

“第七日”。

亚伯在原地僵硬地立着。

他没有动作,幕台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良久,亚伯终于明白了。

他虚弱、疲惫地迈开步子,膝盖发软地登上舞台。

聚光灯打在他的头顶,黑色的观众席顿时消失在炫目的光芒中。

漆面地板光洁如初,但铺上了一层骨块碎渣。

亚伯不敢细想。

唯一多出来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箱子,锁上泛着铜绿,顶上缀着十字花纹。

真眼熟。

他将箱子拾起来,这一回,箱盖的弹销轻轻松松地打开了。

箱子里有两三个小物件。

他一件件取出来。

第一层是一支金灿灿的麦穗,第二层是一片干枯的肉块。

这些就是他在蛾摩拉、在白夜城里的见证物。

第三层东西更大些,是一个木头人偶,造型古朴,眉目清晰,虽然五官略有夸张,却能看出亚伯的模样。

而这椴木的材质,熟悉的雕工,一眼就能认出该隐的手法来。

亚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就是所谓的赎罪?

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回箱子,又弯腰去拾地上的白骨。

手中的骨块余温尚存。

亚伯端详着,沉默着,举起手中的骨头,猛地砸向地面。

“你还没亲口向我道歉!”

第49章 真实世界

拉结尔手中的书停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察觉自己在走神了。

雷米尔的身形从风里显现出来,银白的长发束在脑后,浅灰色的眼睛像褪了色的晶石,泛着剔透的光泽:“书之友,你怎么也有走神的时候?”

“亚伯睡了三天啦。”拉结尔合上手里的书,“不行,我看不进去。”

“怎么回事?”雷米尔在拉结尔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拉斐尔来看过了吗?”

拉结尔叹了口气:“拉斐尔说他累坏了。”

雷米尔抬眼道,“怎么了?”

“我们之前在整理书架。”

“书架?”雷米尔手里的茶壶轻轻落回桌上,“你的书架?”

“是啊。”

“可我没听说啊。你怎么没叫上我?”

“我只叫了亚伯。”拉结尔的模样理所当然。

“你只叫了亚伯?”雷米尔重复一遍,将手里的杯子也推回桌上,“我真怕我泼你一脸。”

拉结尔很不服气:“拉斐尔之前也这么说我。你们一个个都怎么回事?”

“你压迫同伴,还不引以为戒?”

“怎么是压迫呢?是亚伯……”拉结尔心虚地转开了眼睛,“他说他想锻炼锻炼。”

“你还知道心虚!”雷米尔一拍桌面,“去想想怎么犒劳亚伯!”

拉结尔被他说服,撑着沙发站起身,嘴里还在嘟囔:“我的书架有那么可怕吗?”

“你的书架和凯苏斯山一样高!”雷米尔从果盘里抓起一个花雾果,作势要丢,把拉结尔吓得加快脚步往门口逃。

“唉,傻瓜。”雷米尔叹口气,低头打量着手中红彤彤的花雾果。

下一秒,手里的果子险些又被他丢了出去——

“你还没亲口向我道歉!”

楼上传来了一声嘶吼。

雷米尔和拉结尔一前一后冲上楼,被房间门口的景象吓到了。

亚伯扶着门把手,脸色苍白地喘息着。抬头看见对面的同伴,他先是迷惑地上下打量对方,像不认识他们似的,接着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板上。

“亚伯!”拉结尔惊呼一声,上前扶他,“怎么了?怎么了?”

亚伯想开口,但嗓音喑哑,根本发不出声,只能紧紧攥住拉结尔的肩膀,表情异常痛苦。

“做噩梦了?”雷米尔轻拍他的脑袋,“你还行吗?我去叫拉斐尔?”

“不是梦,不是……”亚伯的心底又一阵抽痛,梦中的景象逐渐褪去色彩,“该隐……”

雷米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拉结尔——那个谋杀了亚伯的人类?亚伯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人?

“该隐……”亚伯的声音越来越迷惑,“我还有兄弟,他还活着。他叫该隐,他……”

拉结尔的眉头皱起来了。

喝了忘池的水,谁能想起前尘往事?

“我看见了……但我还看见……他……”亚伯的话说到一半,自己把自己吓傻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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