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腋下那处肉多,位置也隐蔽,掐了外人看不出痕迹,叶兰心生气的时候,最爱掐她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掐着很痛,每每疼得她眼冒泪花。顾妙妙不由害怕起来,手指冷成冰块,低着头,闷声说:“妈妈我哪儿知道顾恩知今天这样。”
“别给我找理由,”叶兰心没好气地说,“现在好了,死老头眼里又只有那臭丫头,你给我听着,待会儿吃了饭,我会叫你上去弹钢琴,你给我好好表现,不然回去看我怎么……”
这顿宴席菜肴丰盛美味。顾老爷口味清淡,所以特地从广州大饭店挖来一个有名的粤菜厨子。但顾妙妙却味同嚼蜡,一直为待会儿的钢琴献艺惴惴不安。
很快,宴会进入尾声,顾老爷搁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叶兰心看准时机,对顾妙妙使了个眼色。
顾妙妙连忙站起身,对顾老爷说:“爷爷,我特地跟老师学了一首钢琴曲,今天想献给您。”
顾老爷眼睛一亮,惊讶道:“妙妙还会弹钢琴。”
叶兰心按捺不住得意的神色,眉飞色舞地说:“是呀,妙妙的维也纳钢琴老师说,我们妙妙在钢琴上很有天赋的。”
“是么?”顾老爷惊讶地扬了扬眉。作为长辈,下面的小辈中有这么有出息的孩子,实在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来,妙妙快给大家表演一下。”叶兰心带头鼓掌道。
顾妙妙坐到钢琴前,打开钢琴谱,弹奏了一曲《爱的协奏曲》。
弹琴时,顾妙妙还有些担心叶兰心会觉得她表现得不好,回去又会骂她。前半部分虽然乏善可陈,但也没有出错,至少对外行来说,还算得上悦耳动听。
到了最后一段,顾妙妙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偶然一个音弹错,其他人本是听不出来,但顾妙妙一下慌了,一下子整个小节拍子乱糟糟一片,即使对于一个完全没有听过协奏曲的人而言,也会觉得这就是噪音。
就连服务生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地偷笑起来,顾老爷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这到底是从哪儿请来的老师?是维也纳演奏家,还是菜市场门口的骗子?就这样的水平,也好意思说自己小有天赋?
顾老爷始终认为,世间为人,谦逊有礼,有自知之明是基本原则。
顾妙妙在音乐上没有造诣那就算了,不必强求,可分明没有,还要打肿脸装胖子,硬说自己有,这就有些可笑了。
但碍于家人情面,即便顾妙妙表现得不怎么样,他还是给予肯定,在顾妙妙一曲弹完后给她鼓了鼓掌,并且教导道:“学乐器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要付出时间和心血,妙妙能有这个心,很不简单。”
顾老爷的话意思其实是顾妙妙一点天赋没有,最好趁早改行。
但他说得委婉,叶兰心便会错了意,还以为顾老爷是真的在夸顾妙妙小小年纪钢琴弹得这么好不简单。她忙说:“我们妙妙这才学了几节课,钢琴老师说了,能弹到现在这个水平是不简单呢!对了,”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孙慧梅,说:“恩知有没有学什么乐器?”
孙慧梅脸上的假笑有些僵。
她跟顾青书一直秉持地是快乐教学,也就是说,顾恩知喜欢什么,他们就送顾恩知去学什么。
顾恩知性格安静,不喜欢像顾妙妙那样乱出风头,比起乐器她更喜欢画画,所以他们送顾恩知去少年宫学了七八年。
但顾恩知画画虽然非常优秀,却不比乐器有观赏性,总不能在家族聚会上让顾恩知支一个画板在一边表演画画,更何况像油画、素描都是大工程,一画就要精描细刻好几个小时,等她画完,黄花菜都凉了。所以顾恩知每次都只能当聚会的壁花。
孙慧梅说:“我们没有送恩知学乐器。”
“啧,”叶兰心一脸鄙夷道:“没有学乐器呀,现在这个年头,谁还没个特长?连乐器都不会一个,这说出去不怎么好听吧。”
叶兰心这一句话把孙慧梅和顾恩知好好羞辱了一通,但也误伤了不少人。“是吗?”顾橙话里藏刀,“瞧嫂嫂这话说的,想当周家大小姐就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啦?我也不会弹钢琴,那又怎么样,我会赚钱啊。”
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顾恩知站了起来,坐到了钢琴边,说:“前段时间我对钢琴有点兴趣,所以在跟着在网上学了学,但只学了一点点皮毛。”
“是吗?”别说顾老爷,就连孙慧梅都吃了一惊,顾恩知什么时候学会钢琴的?
钢琴顾恩知还真没怎么苦练过,只是作为洪荒三界宗师,跟西幻世界每隔几年少不了一次学习交流。西方的神仙就爱听钢琴曲,特别是个叫莫扎特的小孩儿弹的,所以那孩子下凡不过三十多年,西方神仙就舍不得地把人召了回去,不让他再弹给凡人听。
所以顾恩知的琴艺虽然没到能进维也纳大厅表演的水平,但在家族宴会上唬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手指碰触琴键,丝绸一样柔美的音符便从她的指尖流了出来。
就连前来为顾老爷续茶的服务生也忍不住了脚步,侧耳细听那跳动地音符。
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共鸣,一个五音不全的人,也可以从华丽的乐章里听见人类的欢乐和悲伤。大家沉浸在顾恩知用音符编制的世界里,如痴如醉。
她和顾妙妙高下立分,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可比性,因为没有人会把一个大师和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做对比。
就这样,顾恩知竟然还说自己只是在网上学了一点点,略懂皮毛,实在是又有才华,还谦卑有礼。
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顾恩知举起了手臂,摆出ending的姿势。
掌声潮水一样响起,大家拼命地为顾恩知鼓掌。
“我天,恩知,你真的只是在网上学的吗?”顾橙问。
顾恩知胡诌道:“这首曲子不算难,我的指法其实不算标准,能让大家开心一下就好了。”
“恩知,你弹得真好!”孙慧梅并没有一定要生一个神童的奢求,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生,但从现在看来,她的女儿真的不普通。
顾老爷眼神赞许地向顾恩知点了点头,说:“天赋是上天的瑰宝,你要善待它,绝不能浪费它。”
说完,他又看了顾妙妙一眼。都是自己的小辈,虽然一个是亲生,一个是包养,但他自诩一视同仁,从没因为血缘关系苛责过顾妙妙和顾红风。
看着顾妙妙道儿没走对,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切忌浮躁,一浮躁人就飘了,人一飘就走不稳,也走不远。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活法,只要你不奢望一些自己不可能达到的愿望就好了。”
顾妙妙脸上一块青一块白,几乎要哭了出来。
晚宴结束,顾老爷再次由顾恩知挽着上车。
他握上顾恩知的手腕,珍重地说:“恩知,你以前总把自己藏了起来,虽然人的确是要藏拙,但你把自己的闪光点也藏起来,这样别人怎么能看到呢?”
“谢谢爷爷,”顾恩知点点头,说:“恩知知道了。”
顾老爷又将顾青书叫了过来,吩咐说:“平时恩知学校课业虽然重,但如果有机会,还是要让恩知早点进公司锻炼一下,不然以后怎么接你的班呢?”
叶兰心站在顾红风旁边,顾老爷叮嘱地那些话分毫不差地全落近她耳中。
接班?现在就要顾恩知接班?顾恩知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呢!她又急又气,既恨自己丈夫无能软弱,不知道争,不知道抢,让那家业全落到大哥手里,也恨自己女儿不争气,不能在家族宴会上给她脸上增光。
“是的是的。”顾青书对自己这个女儿十分自豪,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顾恩知谦虚地说:“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不骄不傲,这是年轻人多难得的品质,顾老爷对顾恩知越发喜爱,又拉着顾恩知说了好些体恤地话,才依依不舍地驱车离开。
回到家中,顾青书和孙慧梅对顾恩知的才艺表演赞不绝口,说:“连我们都不知道恩知竟然自学了钢琴。恩知以后想在钢琴上深造吗?只要你想,爸爸妈妈就可以给你找最好的老师,你想去维也纳吗?跟妙妙一样?”
顾恩知摇了摇头,刚刚小露一手钢琴,只是为了给原主出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