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传到了齐王或者未来齐王妃的耳朵里,她日后如何见他们?
等等,她忽而想起那只兔子灯,是不是掉在巷子里了?那齐王不就知道她偷听的事儿了?
秦星澜有些苦恼,竟然将那陈旭与范白芷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终于在后半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她刚睡醒,在梳妆台前坐下,由着珍珠和玛瑙给她穿衣梳洗。
有小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通传:“大公子派人来了。”
来的人是秦璟贴身的小厮。
那小厮隔着屏风回话道:“世子遣奴才来说、说,姑娘往后缺了衣服首饰什么的,可以问他要,不要欺负少夫人。”
又是她欺负陶蓁蓁?
她不过是看着好看说一句罢了,陶蓁蓁自己巴巴地送上来,也怪她?
大哥是这样,阿娘也是这样。总之在他们眼里,她就是刁蛮任性不讲理咯?
珍珠已经打发人走了。秦星澜气得将手里的梳篦往梳妆台上一掷,远山眉一扬,大声嚷道:“什么东西!都说我欺负她,我怎么就欺负她了?”
她都能想象出陶蓁蓁是怎样做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向别人告状的了!
好啊,那她今儿就要欺负陶蓁蓁!
作者有话要说:秦星澜:我跟你们说啊……齐王殿下他是个……
沈昀:表妹你说什么呢?
秦星澜: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第3章 酿成错
珍珠劝道:“姑娘莫要气了,世子不过希望姑娘与少夫人能姑嫂和睦罢了。”
秦星澜正在气头上,一把推开要将一支梅花纹碧玉簪簪上她发髻的玛瑙,凤眸睨向珍珠,没好气道:“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陶蓁蓁的人?”
珍珠无奈地抿了抿唇,低首欠身道:“奴婢自然是姑娘的人。”
秦星澜一拍那黄花梨木的梳妆台,扬声道:“今儿谁要是敢拦我,立刻发卖了出去!这永定侯府可不容下!”
珍珠、玛瑙并屋外一干洒扫的丫鬟听了她这话,知晓她是动了气了,俱是噤了声不敢言语。
珍珠知晓秦星澜的性子,只能疏不能堵,越是劝她,她越是要做,此刻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嘱咐玛瑙一定要小心跟着秦星澜。
秦星澜刚出了门,天又开始落雪,薄薄的像是铺在地上的一层绒。院子里十几株梅花傲立雪中,点点猩红让雪白衬着愈发艳丽。
世人皆道红梅傲雪好风骨,秦星澜不觉得,只是觉着一片银装素裹下,本该是百花枯然,生灵凋敝,转身不期遇见几点红,令人惊喜不已罢了。
这本该是个赏花赏雪的好时候,不过秦星澜早没了那个心思。
风卷了几片雪花穿过连廊,秦星澜示威似的裹了那件红彤彤的斗篷,快步走过一道九曲回廊再穿过一道月洞门,遥遥便见陶蓁蓁从拱桥那边款步而来。
陶蓁蓁挽了随云髻,一支玉芙蓉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宝蓝色的上袄搭着月白色的马面裙,领口袖子上裹着一圈雪白兔毛,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如玉般莹润白皙。
秦星澜转身抬步走上拱桥,便与陶蓁蓁打了个照面。
陶蓁蓁避无可避,颔首道:“阿澜。”
秦星澜揣着袖子里的小铜手炉,嗤地一声轻笑,毫不掩饰话语里的不屑与轻蔑,拉长了声调道:“真是冤家路窄呀。”
她早打听好了,今儿秦璟一早就去了户部,这永定侯府上上下下便没人能拦得住她找陶蓁蓁的麻烦。
她原本想上门的,没想到在路上便遇到了,倒也好,省了她多走几步路。
陶蓁蓁张了张嘴,随后贝齿轻咬唇瓣,还是没说话。
秦星澜款步走至她面前,一双凤眸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定在陶蓁蓁巴掌大的脸上。
秦星澜摩挲着暖手炉上的镂空花鸟纹,眸子里满是轻蔑,勾了勾唇角,似是漫不经心地道:“瞧瞧这张脸呐,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用这张脸楚楚可怜地向我大哥与我娘告状的。”
陶蓁蓁的手攥紧了袖子,嗫喏道:“我、我没有……”
秦星澜抬手掩唇轻嗤了一声:“大哥去户部了,可不在这儿,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不过仗着一张脸、读过几本书,便勾引了我大哥罢了。”
秦星澜很气。其实气的不是陶蓁蓁,而是陈旭与范白芷。
不过是仗着一张脸,读过几天书罢了。她到底哪儿比她们差了?
论学识她是比不过,可是论家世论长相,她又输了谁?
陶蓁蓁自幼习女德读诗词,养成了温软含蓄的性子,但在家中也是宠着长大的小姐,何曾被人这样说过。她眼眶红了红,一双杏眸便涌出些许湿意来。
琵琶袖口的芙蓉花纹已经被她攥皱了,她手足无措地道:“你怎地空口污人清白……”
瞧瞧,便是她说成这样了,陶蓁蓁也不敢回上一句。真真是我见犹怜呐。
秦星澜轻哼了一声。
陶蓁蓁快把嘴唇咬破了,低着头抬脚便要走。
秦星澜挪了一步挡住陶蓁蓁去路,说道:“你想去哪儿?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陶蓁蓁身后只带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刚要说话,秦星澜身后的玛瑙上前一拦,便只好又闭了嘴。
陶蓁蓁比不得秦星澜的口舌,也矜着大嫂的身份不想和秦星澜闹。她一时慌不择路,雪天路滑,她踩到一处冰,脚下便一下子失了重心,那栏杆又矮,陶蓁蓁便“噗通”一声落了水。
这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秦星澜已然愣住了。四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丫鬟们一齐尖叫起来,有反应快的已经去外院找人了。
跟着陶蓁蓁的那个小丫鬟吓傻了眼,此时反应过来立时哭叫起来:“少夫人!少夫人有了身孕了呀!”
秦星澜如五雷轰顶一般,一下子在后脑炸开了。她是看不惯陶蓁蓁,可她没想过要害她。上元节刚过,雪还未化,天气这样冷。她只是被门外的风吹一下都冷得不行,这湖水得多冰呐?她不想要陶蓁蓁死,何况是一尸两命。
府里的丫鬟们也都是娇养的,此时竟没一个会水的。秦星澜没多想,将手里小暖炉与身上的斗篷解下往雪地里一丢,在桥上一跃也“噗通”一声跳下去了。
玛瑙一时没拦住,此刻也傻了眼。
秦星澜打小跟二哥秦珩一起长大,跟着他打马遛街、投壶射箭没少干过。用林氏的话来说,秦星澜比一般人家的男孩儿还要顽皮。她小时候跟着秦珩一起玩儿,也没少淹过水。人说久病成医,她淹着淹着竟也会了水。
若是放在春夏,秦星澜还能扑腾两下。可她显然低估了冬日里的湖水有多冷。何况这湖面原本结了一层薄冰,今日清晨刚破开,此刻浮冰也阻拦了秦星澜的动作。
湖水真冷啊,秦星澜差点以为周遭全是雪化的水了。刺骨的寒意从厚厚的冬装外一点一点渗透进来,再一点一点弥漫开,直至四肢百骸都凉透了。
秦星澜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一个宝蓝色的身影在水面上挣扎,她扑腾着游过去,在快要触碰那人的衣角时,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个木头。身躯已经动不了了,她缓缓地沉下去。
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隐约可见桥上行动的身影。所有的呼喊声、脚步声全都隔绝在冰凉的湖水之外。
她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秦星澜再醒来,已经过了两天了。
嗓子干得要冒烟了,秦星澜动了动嘴,像是在干涸的岸上的鱼,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挣扎着动了动,嗓子一痒,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旁伏在踏步上休息的珍珠听到动静立马起身,连忙扶起秦星澜,在她背上轻拍着顺气。
珍珠喜道:“姑娘可算醒了。”
秦星澜用口型告诉她:“水。”
珍珠会意,连忙去桌边倒了一杯水,捧至秦星澜嘴边。
秦星澜小口小口地喝完了一杯水,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躺在拔步床上,转了转眼珠看向珍珠。
珍珠道:“姑娘昏迷了两天,这会子烧已经退了。”
她又瞥向窗户。一点微弱的光透过垂帘洒在窗前的案上,显露出天光熹微。
珍珠又道:“辰时了。”
秦星澜想起陶蓁蓁来,那个在湖水里挣扎的宝蓝色身影。她落了水尚且昏迷了两天,陶蓁蓁那样娇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