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了秦星澜一眼。
她怎么还在想这件事?
沈昀戴上了一层面具,便不想再戴第二层面具。或者说,他在她面前,不想再装下去。他面上毫无表情,一想到黄昏时的悸动,连带着往日里如和煦春风的嗓音都冷了几分。
“无碍。”
沈昀的神情冷静,目光更是冷静,秦星澜被他一望,仿若被浇了一盆冷水。
秦星澜心想,他果然生气了!气得还不轻!说好的抱大腿呢!还惹人家生气了!
她心里纠结万分,脸上表情也十分精彩。
沈昀下意识想问她在想什么,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吞了进去。
他不该离她太近的。他想。
马车再次停下,玛瑙掀了帘子扶秦星澜下来。秦星澜转身去看沈昀,只见沈昀左手撑着车厢一跃而下,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
秦星澜心里更郁闷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瘪了瘪嘴,由玛瑙扶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见到秦璟该怎么说。
她方跨过门槛,便见有人迎了出来。正是秦璟。
她一把拉过身旁的秦珩挡在前面,秦珩转过头瞪了她一眼。
秦璟向来人拱了拱手,道:“曲兄弟,这位是江壮士吧?”
江明生连忙向他拱了拱手,道:“秦大人,劳烦你找个大夫,治一治曲军师的手臂。”
秦璟望向沈昀掩在袖子里的手臂,对一旁侍卫道:“将张大夫请过来。”
他来章州,随行的正好有一位大夫。
秦璟正要开口让他们到屋里去,一抬眼便见熟悉身影。
躲在江明生背后低着头的不是秦珩吗?秦珩背后那个鬼鬼祟祟的,不是秦星澜吗?
江明生察觉他目光,连忙向他介绍:“秦大人,这是俺结拜的兄弟秦澜,这是秦澜的哥哥,也就是俺的兄弟,秦行。”
秦璟闻言眉头一皱,先对江明生等人道:“江壮士与曲兄弟且先进屋等候吧。”
江明生应了,与沈昀往里走。秦珩与秦星澜刚挪了两步,只听得秦璟道:“二位,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秦星澜:对不起。
沈昀:无碍。
秦星澜:他生气了!他果然生气了!
沈昀:……真的没有。
第18章 章州行(5)
秦星澜与秦珩刚挪了两步,听闻秦璟之言,齐齐顿住。
秦星澜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只见秦珩已是满脸心酸与喜悦朝秦璟道:“大哥!我们可算找着你了!”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道:“爹娘和大嫂放心不下你,特意叮嘱我们来找你……”
秦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秦珩一抬眼,编不下去了,用手遮掩着向秦星澜使了个眼色。
秦星澜会意,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半天实在编不下去。
秦璟叹了口气,随即高声道:“秦某与二位一见如故,请往书房一叙。”
言毕,瞪了二人一眼,往前走。
秦星澜与秦珩对视一眼,让玛瑙先去歇息,由秦珩扶着跟着秦璟往书房去。
进了书房,秦璟吩咐随行的贴身小厮去门外守着,不许别人靠近,小厮应声去了。
秦璟瞥了秦星澜不敢沾地的脚一眼,问道:“脚怎么了?”
秦星澜一时讪讪,道:“崴了,不过已经涂了药酒了。”
秦璟扫了二人一眼,坐了下来,道:“坐吧。”
秦星澜与秦珩二人如临大赦,皆是长吁一口气,寻了位子坐下来。
秦星澜刚一坐下,秦璟一开口就将她吓了一跳。
“你们是为了齐王来的?”
秦星澜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秦珩一脸懵:“什么?齐王?”
秦璟淡淡地瞥了秦珩一眼,又望向秦星澜,道:“蓁娘告诉你了吧?”
秦星澜闻言颔首。
秦璟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原本并不信这些以梦示警之事,可是蓁娘说的事一一应验,可见这世间事……唉,罢了。”
秦星澜原本也不信,可自从秦珩入大理寺一事后,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犹豫了片刻后,缓缓道:“那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打算如何?”
她指的是之后太子病逝,赵王兵变,齐王失踪,晋王登基,齐王又攻入京城登上帝位之事。
秦璟自然已经听陶蓁蓁说过了,闻言只是沉默。
秦珩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隐约觉得会是什么大事,所以乖乖闭上了嘴。
过了许久,秦璟终于开口道:“我不信命。”
这下换作秦星澜沉默了,虽然有言“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陶蓁蓁所言一一应验,她却从未想过要去改变。
秦璟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便请命外调,远离京城。蓁娘已经在江南以她母家的名义买了地,你们搬去那里,也可避祸。”
顿了顿,他又道:“在此之前,我不会认命的。”
秦星澜闻言,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道:“那大哥可知晓齐王为何来章州?”
秦璟看了她一眼,道:“齐王此番微服私访至章州,是奉圣上的秘旨。圣上让我协助齐王调查黄河一带的赈灾财款一事。”
秦星澜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道:“可是……齐王并不受圣上重视啊。”
秦璟沉声道:“黄河赈灾修筑是太子监工,前不久晋王坠马,让圣上对赵王起了疑心,其余的皇子年纪尚小。”
他话中意思明了,只剩下齐王可担此重任了。
秦星澜又开始迷茫了,问道:“难道之前太子的马发狂真是齐王做的?”
秦璟立刻道:“此事尚未查清,小心祸从口出。”
秦星澜闭上了嘴。
秦璟又道:“齐王毕竟是文德皇后所出,也是嫡子。”
对啊,齐王也是嫡子。
秦星澜闷闷地道:“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太子表哥?”
秦璟叹了口气,道:“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越多人知道只会越危险。何况太子是病逝……”
秦星澜心里忽而冒出一个声音:是不是病逝还说不定呢。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难不成还真有人谋害太子?可是转念一想,那么多人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或许她真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太子。
秦璟抬手揉了揉眉心,他自从来到章州几乎没睡过好觉,此时已是十分疲惫。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吧,会有人带你们去歇息的。对了,明日我们就该启程回京了。”
秦星澜与秦珩皆是点了点头,秦珩又扶着秦星澜出去了。
夏夜的冷风扑面而来,秦星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有小厮引着他们往卧房走,秦珩凑到秦星澜耳边小声问道:“你们方才到底在说什么呢?”
秦星澜面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
秦珩气得将手一松,秦星澜只能靠着一只脚在地上蹦,他手一松,秦星澜差点摔一跤。
秦星澜眼疾手快拽住秦珩的袖子,秦珩伸手去掰她的手。两个人正闹着,秦星澜无意中瞥见前面连廊处立着一道人影。
沈昀着了一袭青罗衫,负手而立,月华如水倾泻,洒在廊前庭院,也笼在他身上。沈昀本就身材修长清瘦,如此负手而立,从容不迫,更是恍若谪仙。
察觉动静,沈昀略微回首,一双桃花眼轻飘飘地往他们那处一瞥。
他脸上仍旧戴着面具,眼中又含了温和的笑意,道:“在下不便行礼,还望勿怪。”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齐王殿下。
秦星澜几乎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要不就是自己记错了,之前在马车里那个冷冰冰的沈昀是假的。
秦珩隐约猜出曲五身份不一般,又听秦星澜与秦璟道齐王来到章州,猜测曲五便是沈昀,当下只是笑道:“军师客气了,军师是因阿澜而伤,我与阿澜愧疚不已,哪里还敢有半分责怪。”
说着他让秦星澜自己站好,向沈昀走了几步,一揖到底,道:“多谢军师了。”
秦珩素来纨绔,但也识时务,分得清好坏。他与沈昀没什么交情,可他毕竟是为秦星澜折的手臂,加上之前大理寺一事,他也要承他这份情。
沈昀笑了笑道:“秦兄弟言重了,在下并未帮上什么忙。天色已晚,夜深露重,二位小心,在下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