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闭着眼睛,坐在虎皮铺陈的榻上听着下属回报从大陈获得的滞后情报。情报人员没有再说什么,陈阳闭着眼睛挥挥手,回禀的人像是一只幽灵,突然不见了,好像从未出现过。
陈阳睁开眼睛,和陈君瀚相似的眼睛中闪现出一抹坚定的光芒。若是大陈的朝臣看到陈阳现在的模样,大概都要犹豫一番才能确定面前的人是谁。陈阳还是大陈出色的皇子时,就是翩翩公子的形象,脾气好不冲动从未见过他发火,说话做事喜欢条分缕析的列清楚。那会他和陈君瀚陈明两人相比,出色的不是一点两点,若他是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皇位的争夺会更加激烈。
陈君瀚早先在朝臣们的心目中算不得好印象,若不是宁馨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要有容人之量,冲动时有她在身旁劝阻,他大概这会在朝臣们的心中还不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帝王。
如今的陈阳收起了一直以来读书人的温文尔雅的形象,柔然的历练让他的肤色变深,眼神也更加坚毅。若说原来的他是一只白色的骏马现在的他就是一匹在野外谋生的狼。
气质变化的仿佛整个人都变化了,没有一丝在大陈时的气质。就算柔妃没有疯,他这个样子见到柔妃,她大概都不能立刻认出来他是谁。在柔然的这些年,他懂得的东西比在大陈的几十年都要多,以前的自己太过天真,那么多的好机会都错过了,而现在所有的机会都要争取。
陈阳走出自己的帐篷,目之所及都是成片的帐篷和放牧吃草的牛羊。这里没有干净的房屋可口的食物,甚至没有温暖舒适的天气,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这些年一直在极力忍耐。
“嘿,驸马要不要去狩猎,听说顿克草原上有狼群,要不要去猎头狼送给可汗。”
陈阳还未答话,和年轻男子一起的头上扎满了各种小辫子的粗犷大汉雷鸣般的嗓音说道。
“驸马哪里会和我们去猎头狼,他能猎到狼就不错了,我们这次可不是给小孩子的游戏。”
“是啊,驸马可是可汗面前的红人,也没时间和我这群无所事事的浪荡子在一起玩。”
“我们不要在这耽误驸马了,他可是有大事的人,我们还是去玩我们的吧。”
“哈哈哈,就他也配和我们一起,你下次可不要在喊他了。我还担心若是他答应该怎么办,可汗对他可没有前些日子倚重,他成天不出去玩,万一憋的难受要和我们放风还要拒绝他。”
“可真说不好,不过他要是真的好意思和我们去,我们就说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年轻人的说笑声越来越远,即使是风带来了只言片语陈阳也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些什么。当然他对他们的对话并不感兴趣,他看到他们时就知道自己会受到他们言语想奚落。
若是前两年他们根本不敢当着自己的面嘲讽自己,自从自己将手里残缺的精铁炼制方子补完整后,自己在柔然的地位才算是稳固。年轻的可汗也愿意听从自己的意见,一扫这些年来随便什么贵族都可以在自己面前说风凉话的屈辱情况,他们虽不会尊敬至少能保证安静。
可这样的良好势头在前几日陈君瀚将他的亲生母亲送进明王府而终止,他知道自己因为出身问题又被排挤怀疑了。这些年进步的何止是自己,他也在进步,至少能管住自己的性子不再只凭好恶做事。能够让柯太医医治她,又如此善待她,若不知道缘由还以为他们的感情多好。
他们的感情是特别,特别到只要知道对方过得不好,心中就会舒服许多。他这步棋虽然没有费多大功夫,可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不愧是下棋人,只是动动手就能让局势发生变化。
陈阳迷茫的看着天边的太阳,他现在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的亲人都在大陈,当初自己思虑不全孤注一掷的投靠柔然,这些年才明白自己如今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陈君瀚从皇位上拉下来,也不会是自己能够坐上那个宝座,自己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即使是为别人做嫁衣也比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的强,已经成为大陈的叛徒,除了继续下去难道还有退路不成。他相信若是自己落到了好弟弟手里,之后的人生一定非常的跌宕起伏后戛然而止。他也一样,陈君瀚若是在他手里,自己一定让他感受到失去一切最后再失去生命的感受。他迷茫的目光变得坚定,他如今连迷茫的资格都没有,悲春伤秋不知前路在哪里是生活无虞的矫情。只要你坚定的迈出第一步,怎么会不知道后面的路在哪里。
陈阳走向帐篷群最中间那顶最大最豪华的帐篷,那里住着的是柔然最有权力的年轻可汗。
两边守卫见到陈阳,有一位想出手阻止他进入。另一位在他出手前示意他不要阻拦。
陈阳顺利的走进帐篷,即使是最大最豪华的帐篷,里面免不了充斥着的羊膻味。
他一进来屋子里议论声突然停止,十几双眼睛盯着他。
“驸马来了,我们正在商量要事,你若是没什么急事要说先到外面转一转。阿妹马上就该回来了,若是看到你去迎接她,她一定非常高兴的,你可以骑我的雷云去。”
陈阳没想到帐篷里有这么多的人,更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可汗如此理直气壮的表示不信任。他以为这么多年在柔然,即使贵族们对自己多有防范和微词,可汗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他走出帐篷时只觉得衣服穿少了,刺骨的寒冷。
第406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主子,这是您的信。 ”
陈阳恍恍惚惚的回到帐篷,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一场笑话。一时间心神失守,双眼无神的瘫坐在榻上,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没在意是谁走到身边,一直到这一声话语才突然被惊醒。
信陈阳接过信件,打开封口还未看里面的东西立刻将信塞好,盯着面前的小厮问道。
“这信你是从哪里拿到的,谁送过来的。”陈阳虽然面上不显,可双手握紧,他这个样子分明是打算稍有不对就立刻要了面前之人的性命,这些年武艺比原先不知高了多少。
“这封是从外面一起寄过来的,有可汗的还有其它人的。驸马这封夹在其中差点给拿漏了。”
陈明见眼前男子一脸无辜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作秀的成分,他们一直是有信件来往的,不过柔然的大本营地方不确定,会写字的人也不多,所以信件的需求量并不大。往往每隔两三个月才会有一大批积累下的信件一起送来,这个过程中中途也会遗失不少信件,能够平安到手里的都是好运气。
“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我累了要歇会。”陈阳挥挥手,若无其事的打发小厮出去。
他见人真的走了,走到帐门口,将帐门关上,迅速的打开信件,因为太过急迫手微微发抖。
陈阳仔细的看了两遍没放过信件上的每一个字后,他将手里的信件扔到火盆中。火盆伸出火舌,一转眼将信件烧成黑色变成灰,很快成为火盆里的炭灰,再也看不出一丝原来的模样。
他以为他永远和大陈失去了联系,他丢弃了他的亲人,他的亲人自然也会忘记他。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竟然收到了亲人的来信,虽然信中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这也让他今天冰冷到破碎的心有了暖意,意外的惊喜才更让人兴奋,这份意外让他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五年多了,没有收到亲人的只言片语,那位现在已经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算。若不是他还记得小时候和弟妹们玩耍时说以后若是犯错被罚,要叫援兵时就递出一张画着各自记号的信件,这封信即使看完了也不会知道是谁寄来的。署名完全不认识,只是纸张右上角的一只五翎翻白眼大鸟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锁进去的记忆。
这是当初他们开玩笑时定下的符号,景山因总是白眼看人才被取笑用翻白眼的大鸟。那段记忆太美好,美好到陈阳根本不愿意去回忆,而那时却还以为那样的生活无聊且平常。
以后是不是可以和景山联系,自己的消息太滞后了,很多事情他们瞒着自己,自己就没法知道。景山在大陈,很多消息比自己这里要方便获得,不过怎么样才能和她联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