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珫睁大眼:“村长还会给你编蚂蚱?”这么闲?
“这是给他孙子大牛哥编的,编了好几个,大牛哥就一人给了一个。”阮临又想起什么,接着道,“你刚来洛河村,和他们不熟。等过一段时间认识就好了。村里的孩子人都很好的,不欺生。”
石珫点点头,目光还放在蚂蚱上。以往在家里从未见过这些小玩意儿,也没有人会给他做。真说起来,他似乎从未有过这些拿来玩耍的东西,有的只是每日的课业,以及大人们说的那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
都没有阮临来的有趣。
阮临见他实在喜欢,便将蚂蚱往石珫面前一推:“喏,送给你。”
石珫看了看草蚂蚱,半晌摇头:“我看看就行了。”
“你不是喜欢吗?”阮临说,“送给你啦。”
石珫有些犹豫:“可这是别人给你的礼物……”
阮临想了想,站起来道:“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就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阮临返回,脸上红扑扑的,微微喘着气,手里还拿了几根草杆。
他额头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比往上而言少了几分斯文,难得的显现出少年人顽皮和朝气来。
“来,”阮临笑着坐到桌前,身子往旁边让了些,腾出半个椅子,又对石珫招手,“来坐下,我教你编草蚂蚱。”
夏天,两个少年挤在一张椅子上,暑气蒸腾,不一会儿就开始出汗。
但谁也没嫌热。
“你看,就这样折过来,把上面这根穿到后头去,再扯出来。”阮临的手很巧,几根草杆在他手中不一会儿就成了型,开始朦朦胧胧有些蚂蚱的雏形。
石珫没看过这样的把戏,颇有些目不暇接。
“最后再把这个收起来,就大功告成了。”阮临熟练的翻折,草杆穿梭于指尖。为了让石珫看清,他的动作很慢,好一会儿,一个可爱小巧的蚂蚱出现在他手里。
“送你。”阮临捏着蚂蚱的屁股,把这个这个小东西放到石珫掌心。
“真可爱。”石珫爱不释手,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阮临有些不好意思:“我做的不好看。要真说好看,我娘做的才是最好的,我这个还是和她学的。等有机会,我让她做一个给你看。”
石珫笑着点头,阮临往窗外看了一下,回头笑道:“我娘回来了,走!”他说着抓住石珫的手,拉着他一起去前面厅上。
“小珫来了啊。”阮母笑着看向两个孩子。她今日镇上有集市,她一早跟着村里的妇人们出门采买些物件,现在才回来。
“娘,您回来的正好。”阮临道,“方才我正和石珫说到您呢。”
“哦?”阮母有些惊讶,“说我什么?”
“说您草蚂蚱编的好,比我做的好看多了。”
阮母见阮临拿着几根草杆,石珫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蚂蚱,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坐下,然后看了阮临一眼。
阮临领悟过来,赶紧拉着石珫坐到另一边,把手里的草杆放到桌上,小声的对石珫说:“待会你就能知道,我娘比我厉害多了。”
他们俩脑袋凑到一处,一起期待的看着阮母。阮母心里好笑,在两个小脑袋上各揉了一把,然后拿起草杆开始编。
她编的和阮临的不太一样,石珫眼神带着好奇,阮临解释道:“我娘做的是凤凰。”
凤凰比蚂蚱更复杂些。
阮母手指纤细,做起这些手工来格外好看。她比阮临方才的动作快了许多,仿佛只是随意摆弄了几下,一只神气十足的凤凰就已经出现。
“拿去玩吧。”阮母将凤凰放到桌上,起身道,“小珫留下吃午饭吧。你们想吃什么?我中午来做。”
石珫连忙说:“麻烦阮姨了。我不挑,什么都行。”
“那清蒸鱼怎么样?”阮母说,“我今日买了条鱼,你们是想清蒸还是炖汤?”
“清蒸吧,夏天了,汤要清淡些。”阮临一本正经的建议,“不如再添一道丝瓜汤。”
阮母笑骂:“你倒是有主意。你们俩去房里吧,好了我去叫你们。”
石珫看着阮临和阮母亲昵的对话,眨眨眼,没说什么。
回到房里,阮临察觉到石珫有些走神,“怎么了?”
石珫笑着摇摇头:“你娘对你真好。”
“当然啦,哪有娘亲会对自己孩子不好。”阮临有些奇怪。
“那也不一样。”石珫顿了顿,“我娘对我也好,但和阮姨不一样。”
阮临不知道石珫家里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开口,怕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只小心翼翼道:“每个娘亲都不一样。”
“我娘待我也很好。”石珫扬起笑容,“她会让人做很多好吃的给我,也会亲手给我绣荷包。几乎隔几天,她就会问我的功课,我若是做的好,她便会很欣慰,会夸奖我,偶尔还会和我一起用饭;若是做的不好,她也只是督促我几句,从来不对我发火。我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只是身体一直不太好,据说是生我时落下的病根。”
阮临看着石珫的笑容,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拉住石珫的手,轻轻捏了捏,“你是不是想她了?”
石珫轻轻吸了口气,眼睛弯成月牙:“嗯。不过没关系,等我回家,就能见到她了,只是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不舒服……心里记挂而已。”
“一定没有什么事。”阮临说,“你娘那么好,天上的神仙都知道,会保佑她平安百岁的。”
“嗯。”阮临的话有些孩子气,偏偏他还说的一本正经,石珫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我知道了。”
因着这个插曲,石珫今日一天心里头都沉甸甸的装着事。
回了家,他三番四次话到嘴边都没说,最后还是宋何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宋叔,”石珫犹豫道,“母亲让我与你一同来寻人,如今人已经寻到了,我们何时回京?”
他再成熟稳重,也不过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如今突然离家半年,说不想回去那才有问题。
宋何动作一顿:“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石珫却开口道:“阮闳已经离世,我们也只能寻到阮临母子。看起来他们这些年过的也不算差,想来还有后路。若是不想打扰他们,我们离去便是,若是想保住他们,只要带他们一起回京便可,无论如何,也早该有所决断了。”
这番话石珫显然在心里思索过多次。他手里还拿着玩具,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抬眼看向宋何,眼中藏着探究:“宋叔,你在等什么?”
第7章 既见公子(七)
宋何没有想到石珫居然会如此敏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生性不善言辞,更不屑于搪塞哄骗,于是便只好沉默。
石珫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母亲只告诉他,这次出门是要帮她寻人,可看宋何的表现,却分明还有其他事情。
为什么要瞒着他?瞒着他却还要带上他,石珫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
唯一可信的是宋何绝不可能背叛母亲,也绝不可能害他。
眼看着宋何是不可能说了,石珫也不强求,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仿佛掀篇过去了一般。
至于这事究竟有没有过去,只有石珫自己心里清楚了。
入了伏的夏季,日子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略微一动便是一身汗。
阮家。
“阿临,”阮母走到他房门口,敲了门,“别看书了,来试试衣服。”
阮临合上手里的书整齐放到一边,“衣服做好了?”
“嗯。”阮母将胳膊上搭着的衣服递给他,“试试看合不合适。”
阮临一边换新衣服,一边笑道:“娘做的衣服自然最合身。”
这声恭维阮母颇为受用。她看着阮临,走上前去帮他整理衣服。
“大小正好。”阮临挺高兴,“谢谢娘。”
为着他这身新衣,阮母前些天专门去买了几匹布,又做了好些天,这才终于完工。
衣服是浅蓝色的,衬得阮临越发唇红齿白。阮母在衣服袖边领口和衣角处都绣了云纹,还用多余的布做了条发带。
孩子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一是怕脏,二是结实,三是孩子长得快,家里人多半都是拿深色的粗布给他们做衣服,既耐脏耐磨还便宜。
阮母倒是无所谓。阮临性子仔细,爱干净,也不爱出去疯玩,阮母便总是爱挑浅色的衣料给他做衣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