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被石珫的气息包裹。
阮临闭上眼。
不知多久,两人分离。石珫的指腹擦过阮临的唇角,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轻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在书房等我了。”
阮临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石珫话里的意思,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石景玟!”
石珫把人放开,笑着揉阮临的脸,笑着叹气:“回川啊。”
阮临气鼓鼓的瞪着眼,遇着石珫那挂着笑的脸,登时再说不出话来。
--
阮临受封后,石璋便彻底同摄政王和太后撕破了脸,索性派了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公公前去宣旨,又让其亲自接人进宫谢恩,给足了阮临面子。
第二日,半下午。
石璋身边的得力总管年纪已然不小,看着慈眉善目颇为和蔼,说话做事也令人如沐春风。
他待阮临客气,阮临却也没上赶着巴结,依旧是那副不带笑的脸,不卑不亢,仿佛受此殊荣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阮临往常来往宫廷,总管不乏与之打交道,多少也了解阮临的脾气秉性。
只是到这种时候,阮临竟还能如此沉得下心,倒是让他高看一眼。
阮临与总管一起进宫,在勤政殿见了皇帝。
石璋挥手屏退四周,只剩阮临一人。
“惊讶吗?”石璋靠在椅上,眸色深沉,开口问道。
阮临只是恭敬的行了礼,道:“陛下自有道理,皇恩浩荡,草民只需时刻感念。”
石璋笑了出来,半晌慢慢悠悠的说:“阮回川,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
阮临迎着石璋的目光,褪了那层假惺惺的客套。
“你猜到了吧。”石璋眼中似有嘲弄,“你和他……”
他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声,阮临也不追问,只说:“陛下这些日子动了气?”
石璋:“怎么?”
“看面色,似乎有些牵引旧疾。”阮临微皱了眉,“前些日子药可有好好吃?”
他突然说起这些,石璋脸上浮出些许被抓包的尴尬,清了清嗓子:“有……”
阮临静静地看着他。
“……就漏了一两顿罢了,没什么大碍。”
石璋说着没敢再让阮临开口,只冲他摆手:“出去吧,姜流在外头等你。”
阮临出了勤政殿,便见一人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正抬头看一旁延伸出的枝叶。
“衍之。”阮临走到他身后,开口唤他。
姜流笑着转身:“你出来了。”
他看了眼勤政殿方向,又看向阮临:“今日我沐休。走吧,我请你喝酒!”
阮临一愣:“你就是为了这个在勤政殿门口等我?”
姜流坦然点头:“是啊。”
阮临眉间蹙起,面色不愉。
姜流:“怎么了?”
“你在这里等我,真的只是请客喝酒?”
姜流又点头:“对。”
阮临面无表情的看着姜流,只把姜流盯得心里发虚,最后才道:“醉风楼,桃夭。”
醉风楼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而这桃夭则是醉风楼的金字招牌,乃是用前面第一场雪,并上去年最艳最俏的桃花酿酒,埋在地下一年,直到此时桃花全谢才挖出来饮用。
此酒香味浓郁,艳而不俗,柔中带刚,当真灼灼其华,因着每年只有那么几坛,几乎与黄金同价,着实让人望而却步。
姜流一脸肉痛,最后咬咬牙应道:“桃夭就桃夭,我请,今日不醉不归!”
阮临将脸崩了一路,快要出宫门才忍不住破了功。姜流还在愁眉苦脸,就见阮临嘴角不住上扬,控诉道:“回川,你笑话我啊!我姜衍之虽然没多少私房钱,请你喝顿酒还是够的!”
他说着同宫门口的家丁说:“去醉风楼,让他们准备好两坛桃夭,我们待会就到。”
那家丁得了吩咐,立刻便从马车上解了一匹马动身去办。
姜流也不见外,直接上了阮临的马车。
马车行进,姜流自己坐好,还四处看看,感叹道:“你这马车坐着挺舒服,比我府上的好。赶明儿让我府上的家丁过来学学你这个,回头也重新布置一下。”
阮临道:“你若喜欢,我送你一个就是。”
姜流哎呀一声,婉拒:“这就不用了。”
阮临:“无妨。”
姜流还想再与他推拉一轮,就听阮临说:“就一个垫子,当做是你请客的回礼,不用这么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一件大事,我又回来啦,恢复日更,啾咪!
第66章 月隐灯明(六)
姜流无奈道:“谢谢了。”
阮临居然还真的认真点头,回了句:“不客气。”
“……”
直到马车停在醉风楼前,姜流都再没开过口。
两人到时,天色已然渐沉。街道上灯火次第而起,仿若天地倒置,又从地面勾勒出另一个白昼,热闹而喧嚣。
门口早有人等。见人来,不急不慢的行了礼,便将二人往里带,也不过多寒暄。
越过二道门,进了醉风楼里头的园子,热闹喧嚣张气焰都被隔绝的彻底,灯火也不再亮的招摇,只在两侧的路边布着,十步一对,静静的投下一抹光亮,与月色应和。
园中间搭着一个亭子,四角攒尖,里头点着明晃晃的烛火,桌上摆好了酒水菜肴。
那侍女又行一礼,伺候两人入座。为两人各倒了一杯酒,而后走到亭边,在他们身座后头摸出一个铃铛,轻摇了几下。
这铃铛不知是什么材质,个头虽小,铃声却着实清脆响亮。那侍女演示一遍后将铃铛放在二人身侧,道:“两位若需唤人,摇铃便可。”
阮临淡淡点头:“劳烦姑娘。”
“公子客气。”那侍女微微一笑便退下,于是整个园中便只余他们二人。
姜流对阮临举杯:“今日我做东,不醉不归。”
酒的确是好酒。入口绵软,回味却悠长甘冽,阮临抿了一口:“真要不醉不归,只怕得喝掉你三个月的俸禄。”
姜流笑的爽朗,闻言一摆手:“若今夜能尽兴,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年俸禄,我也奉陪!”
阮临敛下眸子,盯着亭边横栏,半晌道:“是陛下让你来的。”
姜流笑容未收,只是叹了口气,并不惊讶,却问:“他的身体怎样?”
阮临道:“最近动了气,需调养一番,否则又是隐患。”
“景瑀那人……”姜流直到如今,还是不自觉的直呼皇帝的字,他顿了顿,看向阮临,笑中隐有悲色:“我同你说个故事可好?”
宫中。
石珫与石璋对坐,相顾无言。
虽是兄弟,但少时便不算亲近,而这些年世事纷纭,隔着权位血仇,立场相对,甚至一度陌路,直至如今也还是疏离。
这样心平气和的相对,似乎还是第一次。
石珫按捺住心中波动,率先开口:“不知陛下今夜相约,是为何事?”
皇帝不答,只是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桌上的酒并不烈,但他还是咳了几声,声音很闷,带着不太康健的意味。
“陛下。”门外的管事轻声说,“国师大人吩咐您按时喝药,酒也尽量少饮。”
石璋忍住咳嗽,摆手道:“药待会再说。”
管事不为所动,锲而不舍:“到时辰了。”
石璋眉头紧紧皱着,抬手想要管事退下,就见石珫一下笑出来:“皇兄不如先把药喝了?”
“……罢了,拿过来。”石璋瞪了眼没眼色的大管事,管事依旧笑呵呵,不一会儿端过来一碗药。
药味四散,整个殿中逐渐开始弥漫一股酸苦的气味。石璋表情紧绷着脸色,一鼓作气闷了药。
管事笑眯眯的递上一杯茶水,石璋咕咚咕咚灌下才略微好转,但舌头已经麻痹,恨不得不是自己的。
“陛下和王爷慢用。”管事完成任务,心满意足,端着碗溜溜达达的退下了。
石珫一副劝人向善的口吻,苦口婆心:“身体要紧,陛下还是要按时喝药。”
石璋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回川那药……”
石珫等了半天没有下文,疑惑道:“国师开的方子怎么了?”
“那药太苦了。”石璋咬牙切齿道,“你回去让他改改。”
“这,”石珫一愣,“我与国师素不相识……”
石璋似笑非笑,忽的转了话题:“听说你在青州,金屋藏了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