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临站起来,把窗户打开。外头寒气扑面,阮临伸手拨下窗棂积雪,轻声说:“把这两炉香带上,回去吧。”
“是。”采青捧着香炉正要退下,见他立于窗边,想了想道,“外头雪寒,公子远着些风,当心着凉。”
手上还有雪融后的水珠,阮临怔忡不言。采青不敢多留,行了礼,出去后轻轻带上门,走了。
房里安神的香料气味渐渐被驱散开来,阮临身上原本沁透了的清苦气息又开始若隐若现。
他关上窗户,重新坐回桌前。
双手一冷一热。他拢在身前,两手交握,相互汲取温度,不多时,又重新温暖起来。
窗外的冷气呛的他咳了几声,阮临没当回事,愣愣的出着神。
石珫一进门就听见他的咳嗽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兴师问罪道:“你是不是又出去吹风了?”
阮临闻言立刻辩解:“这你别冤我,我今日到现在都还没出过门!”
石珫不信:“那怎么还开始咳嗽了?”
阮临一脸无奈:“被口水呛着了,这也不行?”
“……”石珫被阮临噎了一句,自觉面子有些过不去,便又责怪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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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兰烬零落(十)
阮临对这几声咳嗽不太在意。谁知过了午,身上便忽然发起热来,也没个预兆和缘由。
他自己浑不在意,被石珫硬是逼着灌了一大碗苦药,又压着盖了两层被子,直把床上的人包成了一个蚕蛹,才勉强罢手。
阮临只露出了脑袋,伸着脖子看石珫,不满道:“太热了。”
石珫伸手摸他的额头,“还烫着……不许踢被子!”
“闷出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
阮临动了动胳膊想要把手拿出去,被子鼓起来一块,又被石珫摁着塞了回去:“出点汗热褪的快,你睡一觉,等不烧了洗个澡就好。”
“别闹腾,好好歇着。”石珫摸了摸阮临的头,又捏了把他的脸,“我出去一趟……好好休息,别出去吹风,我会让刘管家过来看着你。”
石珫瞪向石珫。只是他还发着烧,眼睛有些红,湿漉漉的,这一记飞刀便也失了八分威力,倒像是在撒娇。
头发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石珫又顺了把毛,没忍住,小声道:“听话。”
阮临紧抿着唇,转过头去,脸有些红。
“走了。”石珫最后给他掖好被子,推门出去。
阮临听见门口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是石珫在嘱咐院里的侍女。他静静听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发烧让人虚弱,还是房里的炭火太温暖,没过多久竟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外头已是日落。
他晕晕乎乎,费力把自己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拽出来,坐到床边还有些不清醒。
“您起了呀!”
外间的侍女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走过来要给他披衣服。
阮临睡的一头汗,摆手拒绝,揉了揉额角问:“什么时辰?”
侍女轻声回道:“已酉时一刻了。”
阮临点头,侍女又道:“下午您睡着后,有人给您递了封信,我放到桌上了。”
阮临走到桌边。那信封上一字也无。
他问:“送信的人呢?”
“已离开了。”
阮临把信放到一旁,只道:“下去吧。”
侍女退下。
阮临没坐,站在一旁,就着桌边的灯光把信拆开。里头寥寥数语,他目光快速扫过,表情有些冷,随后将信纸折了两下,放到灯上烧了。
半个时辰后,石珫回来了。
回府后立刻直直往阮临院里去。阮临放下书,望着门外风风火火进来的人道:“回来了……你急什么?”
石珫大马金刀往阮临对面一坐,手里还拎着一盒东西。将盒子放好,随手拿过阮临的杯子,将里头的茶一饮而尽,而后问:“你吃了没?”
阮临被石珫身边的气味熏得眯起眼:“满身酒气,你喝了多少?”
石珫似是想起什么,突然站起来大步离开。阮临一脸懵,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石珫复又折回来,满脸水珠,身上的披风也不见了。
他重新坐回方才的位置上,解释道:“今日赴一友人约,喝了几盅酒,没多少。席上无意间碰倒了酒壶,想来是撒到了披风上,这才这么重的酒味。”
“你吃了吗?”他又问了句,阮临摇头,石珫于是笑了,“正好。今日去的那家招牌是鲜虾羹,我试了几口觉得不错,便给你带了一份。”
阮临愣住,就见石珫将食盒放到桌上,小心打开,端出里头的炖盅,打开盖子,又用勺子搅了搅,伸手摸了把瓷盅侧边,确保不太烫口才将勺子递给阮临:“喏,尝尝。”
阮临舀了了虾仁,轻轻咬下。虾仁极新鲜,虾肉粉白,又处理得当,一口咬下去,带着河鲜的清甜与虾肉特有的弹牙,满口鲜美,清淡爽口。
他烧了半天,又喝了药,满口苦涩过了几个时辰还没压下去,此时正好用些清爽的食物垫着胃,又因鲜虾羹的微烫而微微发汗,正是最合适不过了。
石珫这番做法极其熨帖,阮临一下暖起来。
“怎么样?”石珫问。
阮临点头,舀出一勺:“瑶柱熬的很好。”
“这羹里放了瑶柱?”石珫惊讶的看过去,“我还真没注意到。”
“你看,这不就是。”
阮临顺手把勺子往前伸让石珫看,石珫低头,就着阮临的手把那勺羹吃了,嚼了嚼:“是不错。”
石珫尚未反应过来,阮临一怔,手指颤了颤:“你…方才用了我用过的勺子。”
石珫眉头一皱:“你要换一个吗?”
阮临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珫点了点桌子,指着一旁:“我刚才还用了你的杯子。”
阮临于是默默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吃饭去了。
喝完鲜虾羹,阮临胃里又暖又饱,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溜达。石珫让人收拾好,忽然问:“快过除夕了。你是回云湖山庄过年,还是……待在这里?”
阮临脚步一顿,道:“自然是要回去——等雪停了我就走。”
“云湖山庄红事定在十五。”石珫看着阮临,“婚宴之后,你还会继续留在青州吗?”
这下阮临思索了很久,开口却没回答,反问道:“你会在青州停留多久?”
石珫很诚实:“若是那头顺利,也许明年除夕,我便会回到京城。若是一无所获……我也不知。”
阮临轻轻吐出口气:“我应该不会留太久。”
“你要回慰灵宫吗?”石珫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挣扎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道,“你走时,能不能带上珺儿?”
“珺儿年岁渐长,需得让人管教着才行。西北军务太重,舅舅实在有心无力。”石珫一条一条的向阮临解释,“再者,龙关那头袁鼎一直盯着,珺儿在那里也不太安全。”
若是可以,我必然是要将她带在身边。只是我做的事凶险万分,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更何况我早晚要与袁鼎卢葳正面对上,若珺儿随我一起,定会被他们当做牵制我的砝码。到时候卢葳一纸诏书便可让珺儿进宫,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
“想来想去,”石珫对阮临道,“倒是把她交给你我最放心。把她带去慰灵宫,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我也可以安心了。”
“我只能答应把珺儿带回慰灵宫。”阮临避开他的眼睛,“我不一定会时时待在慰灵宫,或许无法亲自照料公主。”
石珫闻言立刻说:“我并非想把你拘在慰灵宫上。你大可自己做主,做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请你帮忙给这丫头一个去处罢了。”
阮临笑了,承诺道:“别的不说,珺儿既叫我一声小临哥,我必然会护她周全。你妹妹便是我妹妹,且放心就是。”
石珫了却一桩心事,心里松快了不少,又同阮临说了几句便回屋。
阮临却一直若有所思,直至夜半也未安眠。
第二日,雪停。
石珫一大早出了门。阮临告知刘管家,刘管家立刻派人去套了辆马车送阮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