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番外(41)

作者:浅书清都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就这样?

石珫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你说完了?”

阮临点头。

“好,那我问你。”石珫袖中拳头攥的很紧,“葛函升一介知府,府内守卫森严不必说。白天也就罢了,晚上的换岗时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你天黑趁着换岗溜出去。他们只是换岗,前后不过几刻时间;晚上大门落锁,你是怎么出去的?”

他眼中带着清晰而深切的痛苦,哑声继续说,“从青州知府的府邸,到云湖山庄,几乎横跨了整座城。那一晚,你是怎么走到的?”

“这些你都没说。”石珫道,“你却告诉我就这样?”

阮临脸色煞白,过了许久,费力道:“你何必如此刨根问底。”

石珫低低地说:“这是你代我受的过。他们谁都没资格这么对你。”

阮临心里一震,然后猛的酸涩起来,嘶哑道:“你别这么想,我不怪你。若原因是你,我情愿的。”

“我怨过你。”阮临咬紧牙关,眼眶发红,“石珫,我甚至恨过你。”

石珫涩然道:“我明白。”

阮临闻言却忽然笑了出来,一滴泪从眼眶掉出,打在手背上,冷的像冰。

他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认命了,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石珫如何能明白。

他用了六年的时间来释然,石珫又如何能明白。

——

那天石珫用了浑身解数,到底也不过是从阮临嘴里撬出来几句话罢了。

石珫本不想打扰旁人,但既然阮临自己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廿七那日重逢之景仍旧刻在石珫心里,面对这样的阮临,他既觉得陌生,又总是莫名生出担忧与心疼。

六年的时间,阮临的变化几乎脱胎换骨。无论是瘦削孱弱的身体、眉眼间化不去的冷意、压着满满心事的眸子,还是或轻描淡写或漫不经心的语气。

这些原来不曾出现在阮临身上的特质,将他塑造成了另一个冷淡的,拒人千里的阮临。

石珫并不是觉得这样的阮临不好。他只是想知道,究竟因为什么,他将自己硬生生的凿刻成了这副模样。

五日后,青松阁。

穿过重重回廊,两侧青松挺拔,于白雪之下撑出一片沉稳的墨绿色。

路的尽头,一小阁邻水而建。水早已结成一层冰面,没了波光粼粼,显得莫名萧瑟。

二楼雅间,金丝炭烧的旺,石珫斜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青松出神。

他面容冷峻,恍然间与窗外青松冰雪相映,更填一份肃杀之气,毫无旖旎风光。

有人推门而入,石珫回头,而后站起,先行一礼。

“先生安好。”

王义表情复杂,侧身避开,只道:“王爷今日约我于此处,回川可知?”

石珫伸手请王义落座,待他坐下后又亲自倒了茶奉上,而后才回道:“不知。”

王义于是长叹一声:“你可是要问我回川的事?”

石珫轻声道:“先生敏慧。”

“既然你从他那儿都问不出来什么,”王义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告诉你?”

“会。”

王义问:“为何?”

石珫顿了顿,看向王义:“当日先生既让我与回川见了面,便应该料到今日之事了。”

王义静了许久,石珫也不急,只耐心等着。

房内的香燃尽。石珫没去添,反而将窗子开了条缝。

外头冷气瞬间涌进,王义终是叹息着说:“你想知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啦,没时间修稿,我明天再捉虫,这几天先短小一下,等到周末就有时间写长一点了。

啾咪!前排送珺儿香吻一个!

第43章 兰烬零落(八)

石珫伸手碰了碰茶杯。杯中水热,烫的指尖一麻,他恍似不觉,直到指尖发红才收回手。

“回川,”石珫低低的问,“他是不是受过什么伤?”

王义没有料到他第一句竟是问这个,结结实实的愣了,随后苦笑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他皱着眉叹道:“这六年,他算是吃尽了苦头。”

“我也只能和你说个大概,若还想知道详细的,你去问他吧。”

“六年前,你离开没几天,葛函升追到了洛河村,将回川带回青州。”

“当时阮夫人——也就是回川的娘并不在家中。回川被带走时,偷偷在衣服上留了信。阮夫人回家后发现,立刻沿路寻线索。又传信给江岚风与李岳,让他们帮忙。”

“回川沿途尽量留了印记,只是多被破坏,让他们白费了许多功夫,过了两个月才勉强查到大致方向。”

“他们这番动作传到了许望那里。”王义说着顿了顿,抬眼看向石珫问,“许望此人你可知?”

石珫点头,涩声道:“回川同我说过。”

“许望知道后,做了件事,”王义颤抖着声音说道,“他让插在云湖山庄里的钉子假装找到回川的手书,故意扰乱线索,同时暗自派人追查,想要在他们之前寻到回川。最后——”

王义闭上眼,痛苦道:“最后他设下毒计,刺杀了夫人。”

石珫瞪大双眼,死死攥拳,哑声开口:“阮姨便是这么……没的?”

所以阮临才说他恨他。

应该的。

石珫心痛的仿佛被人直接剜去了,疼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所以阮临才会不回信。他当时信誓旦旦的说,若是阮临看了信,绝不忍心不回,此刻想起来,却是完完全全在自作多情了。

他阮临凭什么要看石珫的信?

或者说,看了又如何,不回又如何?就是……撕了,又如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阮回川本不必受这些罪过的。

是非仇怨都是只与他有关,阮临何至于被戕害至此?!

掩盖下的真相如此残忍,石珫几乎语不成句,颤抖着说:“是我对不起他。”

王义倏然有些不忍,半晌狠下心来,继续道:“夫人警觉,被刺中胳膊,并未当场殒命。”

石珫呼吸一滞。并未殒命?那为何阮母还是去世了?

他忽的预感到,王义即将说出的真相,或许更加让人不堪承受。

“只是……”王义一字一顿的说,“刀伤虽不致命,刃上却有毒。”

石珫已是麻木了,愣愣的问:“后来……”

“夫人出身的千溪谷,乃神医辈出之地。许望用的毒世间无解,若是送到千溪谷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于是江岚风立刻将夫人送到谷中。”

“偏偏前脚刚走,只第三天,回川就回来了。”王义望着石珫的眼,“你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模样。”

“那样冷的天,他连外套都没穿。一边躲避巡夜官兵,一边趁着黑夜逃去云湖山庄。”

“可他从未来过青州,更别说去云湖山庄了。他只知道一直往西走,一路摸索着过去——你猜他走了多久?”

“三个时辰!他在雪里走了三个时辰!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眼睛都烧红了,脸色白的像鬼,站都站不稳。”

“而他撑着等我来,只说了一句话。”

当时的阮临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硬是凭着少年人还算康健的身子骨,还有那一口死死咬住的狠劲儿,才能硬生生在数九寒冬里,踩着雪走上三个时辰,一直撑到云湖山庄的门口。

即使如此,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满身狼狈,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东西,只知道提着脚步往前,身上极冷与极热交替,折磨的人浑身发软,似乎全身力气被抽了干净。

王义闻信赶来,惊讶心疼之余连话都说不出。刚扶住阮临,就感觉到少年手指微微用力。

他俯身看去,阮临嘴唇微动,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沙哑的几乎无声。

——派人去龙关,帮,帮我看看石珫……到家了没。

“说完以后,人就撑不住倒下了。”王义道,“那时,他最后一刻还在想着你。”

石珫像是欣慰,又觉得绝望。

那样的情况下,阮临依旧记挂自己的安危,石珫却宁愿他完全忘记自己。

石珫道:“他还不知道阮姨的事,才会这样的担心我。”

愧疚与心痛像是海啸一般的席卷而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怨恨自己,才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王义也叹了口气:“醒了以后就问了夫人,这种事情的没法瞒,我据实说了。当天他不顾病还没好,牵了匹马赶去千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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