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此时阮闳已经出事,宋何便没有第一时间暴露身份,而是隐瞒观望。加之皇贵妃那里也没有消息,他们便在这偏远的洛河村暂时住下,等待下一步。
前些日子宋何收到消息,赶回去后只见了皇贵妃最后一面。如此看来,京城必定是个漩涡,若想暂且保住石珫,只怕不能回去。
这样一来大概就能说通了。
只是还有几点阮临有些想不明白。
一是为了不受打扰,他这些年同阮母过的非常低调沉默,加上江岚风和李岳帮着遮掩和处理后续,想要找到他们母子并不比登天容易。
可听宋何说话间的语气,似乎他们母子的行踪天下人都知道一般,不用花心思便能打听的到,探访的来。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地址?阮临猜不透,二是为何皇贵妃会执意让石珫跟着宋何离京。就算她察觉到了危机,可石珫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有皇上来保他,皇贵妃究竟在顾忌什么?难道这场危机的根源就在皇帝身上?
可若是皇帝与皇贵妃翻脸,皇贵妃此番行事目的昭然若揭,皇帝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让石珫离京?
如此一想,这便说不通了。阮临眼神状似不经意的从宋何身上掠过,心中仍是在暗暗揣测。
既然不是皇帝下的手,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为何不将自己的儿女交给帝王爱护,反而一个让宋何带出宫,另一个派人托付给千里之外的兄长?
难道……
一旦这个人要对孩子下手,就连皇帝都阻拦不住?!
阮临被自己的推测惊到,心里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猛的慌了一下。
但这个一闪而过的感觉尚未被他抓住便已经溜走,阮临不再胡思乱想,将注意力转移到宋何与阮母身上。
“半年前,”宋何的手指在杯沿摩挲,像是在思索怎么表达,“晓儿——也就是皇贵妃,托付给我一件事。让我带着石珫去慰灵宫找阮闳。”
他说着突然顿住,想起自己忘记的事,又补充道:“石珫的身份我之前也并未坦言。他是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在外不便宣扬,加之怕被有心人利用,便没有提前告知,并非是对夫人有戒心,是我们失礼,还望海涵。”
阮母淡淡道:“既是想要隐姓埋名,怎还顶着皇姓?”
“殿下只是到了这里才与你们多透露了几句。”宋何看向阮临,“殿下说,他第一次见到阮临就觉得投缘,当时甚至想把所有事都告诉阿临。只是后来考虑到如此做太过突然,也容易招生事端,便暂且瞒了下来。当然,平日里与阿临相交时从未用过心眼城府,纯粹就是喜欢这个朋友。一片赤子之心,我想阿临应该也能感受得到。”
石珫的身份阮临昨夜便已经知道,今天再听宋何提自然没有多惊讶。只是宋何忽然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阮临愣了一下,还在心里纠结要不要表现一下,比如做出一副突然得知自己被好友欺骗,又惊讶又生气,还有几分懊恼和伤心的模样。
只是这个情绪实在有些复杂,阮临还没酝酿到位,宋何的视线便已经移开。
观众都不看自己了,就算酝酿出一台好戏也没有意义,阮临只好作罢。
宋何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皇贵妃让我带着石珫去找阮兄,让阮兄教导他武艺剑法,还嘱咐我们路上尽量自己解决问题,不要暴露身份,也别与地方上的官员有任何联系,还说让石珫多学一段时间,等她通知再回京。当时我察觉到此事透着古怪,只是皇贵妃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只是反复强调这几句,我也只好压下疑惑,带着石珫出京。”
“原本我打算直接去慰灵宫,但走到一半,忽然得知阮兄已经……我便开始找你们母子,不得不说,找你们我用了无数方法,也走过弯路,最后想来洛河村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让我找到了。”
“找到你们,我便打算带着殿下就在洛河村等着皇贵妃的来信。”宋何深深地叹了口气,“却没想到我收到的,竟是那样的信件。”
“晓儿告诉我,她无意中得知了一个秘密。”宋何说着闭上了眼,“这个秘密太过惊世骇俗。它会要了她的命。”
第17章 星河欲渡(八)
一个秘密,居然能要了当今最受盛宠的皇贵妃的命?!
阮临不自觉的睁大眼睛,再看阮母也是一脸惊讶,显然没有想到宋何竟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
“一个怎样的秘密,居然会如此可怕,让皇贵妃这样的人都无法脱身?”阮母看向宋何,“若这个秘密知之者死,想必皇贵妃也不会与你说。”
“不错。”宋何揉了揉太阳穴,“我问她,她不肯说。”
“但若是你什么都不知道,皇贵妃不会担心吗?毕竟你与她关系非同寻常,他人自然会觉得皇贵妃知道的事,你也一定会知晓。”阮母皱着眉,“这样的话,你在明他在暗,你又带着六殿下,只怕防不胜防。”
听阮母提到这事,宋何愣了一下,便知阮母是真心在为他们着想,一时间心中宽慰许多,同时也决定相信阮临母子,不再隐瞒,而是将他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她虽未告诉我这个秘密究竟是何事,却在我临走前提了一句。”
阮母:“皇贵妃说了什么?”
宋何道:“她让我们小心恭妃和丞相。”
“恭妃与丞相……”阮母实在是对京城人事知之甚少,搜寻脑中信息也不过勉强想起当今丞相似乎很有些手腕。
宋何明白阮母与京城没有接触,了解的信息也不多,便主动解释:“恭妃是敬国公卢锴之女卢葳。因育有二皇子,且二皇子自幼体弱多病,皇上虽不宠爱她,平日里却也多有关注照料。”
“当今丞相则是袁鼎。他二十五岁踏入官场,如今不过三十五,便已经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宋何道,“更令人感慨的是,他出生不高,能有今日的地位成就,全靠着自己。”
阮母疑惑的看向宋何:“一个是贵女后妃,一个是新贵权臣,这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联系?”
阮临也在思索,脑子一转,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私情。”
“???!”
阮母和宋何震惊的看向阮临,满眼难以置信。
阮临被这样两双眼睛盯着,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胡乱说的,话本里不都这么编嘛。”
“话本里的东西怎么能当真?”阮母闻言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没得便油嘴胡说。”
“我原也以为这两人没有交集。但皇贵妃既然这么说,无论如何,都得好好盯着这两人。”宋何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只是不明白,一个前朝,一个后宫,见面都困难,能翻出什么花来?”
两人都开始沉默,阮临心里想着别的,看向宋何问:“出了这种事……石珫现在怎么样?”
“他在房里。”宋何道,“阿临,你去看看他吧,他应该很想见到你。”
阮临心里揪了一下,随后又有些担忧:“可他若是想一个人静静,我这么过去,就怕说了什么不该提的,让他更加烦闷。”
宋何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阮临的肩:“你也不用想着说什么来宽慰他,能过去陪陪他就已经很好了。”
阮母接着道,“你心里担心他,就别总想着自己可能会添乱。想太多了反而会畏葸不前,其实大可不必。”
宋何想了想,又道:“我待会儿要出一趟门,今夜不回家。你去陪着他,晚上住下也行。”
阮临看向阮母,阮母微微笑了一下,道:“去吧。”
阮母都已经这么说了,阮临也没有必要再犹豫,他心里又记挂着,脚步匆匆的赶去石珫家。
石珫家门紧闭。
阮临上前敲门,手刚碰到门就发现没有关紧,轻轻推开,里头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一般。
“石珫?”阮临轻轻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石珫?”他又唤了一句。石珫房间门关着,阮临走过去,站在门口,轻声说,“阿珫,你在房里吗?”
房间里没人说话,阮临站着等了会儿,随后还是推开门。
房内比外头院子暗上不少,阮临走进一步,眯着眼睛适应光线。
桌边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半张侧脸沐在阳光里,被光线照的越发苍白,双目半敛,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