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又好像眼神空洞,什么都没有看。
何似当时就发现了不对,再三追问下,方糖告诉了她们实情,并让何似帮忙把一样东西还给吕廷昕,至于她们分开的原因,方糖只字不提,只说是自己的问题。
何似自然不信,可方糖当时的情绪太差,她不敢强行扒她的伤口,不得已答应帮她还东西给吕廷昕。
这会儿看到吕廷昕笑得不真实的模样,何似忽然后悔了,“小叶子,吕阿姨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敢不要脸,不要命逼她的方糖,她走了,吕阿姨是不是又会变成一个人?”
叶以疏抱紧何似,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会。”
“那我们告诉她方糖的事好不好?”
“好。”
有了叶以疏的支持,何似攥紧方糖让她带回来的盒子,从叶以疏怀里爬出来,坚定道,“小叶子,爱是看得见的,吕阿姨爱方糖,我看得见。”
叶以疏心头发软,弯腰捏捏何似因为过去一年奔波没了肉感的脸颊,眼底含笑,声音低柔,“嗯,我爱你,大家也都看得见。”
何似一下子没忍住,再次黏糊地抱住了叶以疏。
两人站在门口腻味了一会儿,直到叶以疏去接电话,何似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进去找吕廷昕。
“吕阿姨,能谈谈吗?”何似试探着问。
吕廷昕点头,“能。”
吕廷昕将花花放下来,指着不远处从懒人沙发上爬起来的何七七说:“帮我把七七领出去。”
花花,“好的。”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何似和吕廷昕两人,一个靠在椅子里仰着头,一个坐在桌子上低着头。
“吕阿姨,方糖病了。”何似开门见山。
吕廷昕平放在腹部的手抖了下,目光闪烁不定,“什么病?”
“眼睛的问题,去年那场爆炸的后遗症。”
“......”吕廷昕沉默很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那场爆炸......吕廷昕到现在都不知道方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她只知道方糖身上有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很明显,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小腹。
方糖是个极爱美的人。
这一年多,除了见吕廷昕,她没穿过一次裙子,出席重要场合也不过一身黑色正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你不心疼吗?”何似看着吕廷昕冷静的样子,有些生气,“我不否认,方糖变成现在这样是为了救小叶子,可归根究底,她还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替你冒险。你就算不感激,也不该漠视,况且......你们相爱过不是吗?吕阿姨,我不相信你会对爱过的人这么冷漠。”
吕廷昕不语,放在腹部的手动了动,十指交握,很不安分。
“吕阿姨,这个是方糖让我带给你的,她说里面是你的东西。”何似将攥在手里的精致锦盒递了过去。
吕廷昕顿了下,坐起来接住,静静地看着。
“不打开吗?”何似看着吕廷昕的动作问。
吕廷昕摇摇头,拇指在盒子的柔和的棱角上刮过,“不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吕阿姨.....”何似欲言又止。
吕廷昕抬起头,笑了下,“觉得我过分吗?”
何似的心思被揭穿,脸上露出尴尬,“知道你为什么还这样?你们在一起没人知道,分开又谁都不告诉。感情不是这样的,清清楚楚是底线。”
“是,正是因为有底线,我才在再三犹豫后仅仅只是和她分开。”吕廷昕平静的眸子里冷风过境,“如果我们没有开始过,我不会对她这么手软。何似,我已经尽力了。”
何似理不透吕廷昕口中的前因后果,“什么叫你尽力了?”
吕廷昕反手将盒子扣在膝头,冷淡目光里有挣扎,“小哥的意外,她也有份。”
“什么?!”何似震惊,“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证据确凿,她也没有否认,我,还能怎么办?”
吕廷昕眼底的风停了,留下极致的静让人不忍。
方糖很会谈恋爱,再独立强悍的人在她那里也能体会到被照顾的感觉,不浓烈,却足够细致。
吕廷昕流浪得太久,方糖死缠烂打的追求,细枝末节的关心和......不顾性命地付出是她躲不掉的温柔。
离开时,那束花,那句喜欢......是她心软的起点,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没有这个事实,她想,她真的会试着把这个人领进自己的生活,和她分享这往后许多年的喜怒哀乐,风花雪月。
可事实就是事实,那是‘喜欢’永远也无法填平的深渊鸿沟。
“何似,不要告诉以疏。”吕廷昕低声说:“小哥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你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她再因为这件事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知道。”何似嗓子发堵,“我们都有了新生活,那你呢?”
“我啊。”吕廷昕身体后倾,重新靠回椅子里,“我有家人,有战友,有责任,有使命......”
“可你没有爱人。”何似在吕廷昕要开始用那些大道理麻痹自己的时候猛地打断,“家人,战友都是外人,爱人才是能陪你一辈子的人!吕阿姨!你不是说小哥在边疆那些年过得很好吗?他既然都接受那段生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他是过去式......过去了。”
“他过不去。”何似一番话让吕廷昕单薄的笑退回眼底,“我没活成刘钊,没活成戚昂,没活成何书珊或者关益,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我遇到了小哥。他交给我的不止是他的喜欢,还有他能看到的全部的光。有光就有温度,有温度了,人,才是人。”
“......”何似无言以对。
小哥是吕廷昕心里神一样的存在,他的重要谁都无法撼动,方糖能走近吕廷昕本就不易,现在......恐怕真的没可能了。
何似从桌子上下来,攥了攥衣服,不知道说点什么,犹豫许久,不过一句干巴巴的,“晚饭吃吗?”
吕廷昕笑笑,拍了下何似的胳膊,“别哭丧着一张脸,你以后对我好点就行。”
何似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嘛,以后绝对不欺负你行不?”
吕廷昕,“......行。”
“那我出去了。”
“嗯。”
何似离开,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吕廷昕靠回去,望着窗外,把自己锁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时针划过7时,吕廷昕坐起来,动动僵直的胳膊,将何似带来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串项链,挂着一对戒指。
那是年少时的吕廷昕倾尽所有买的,一枚给自己,一枚给她的小哥。
四年前,它被弄丢了。
同它一起丢的,还有吕廷昕作为一个女人所有的第一次。
那个夜晚,吕廷昕毕生难忘。
那个人,吕廷昕怨恨又感激。
她是个残忍的强盗,抢走了她仅剩的重要东西,可没有她,吕廷昕早就在那晚成了一副尸骸,被沉默地埋葬……
晚风习习,吹动厚重夜幕。
寂静空间里,回荡着吕廷昕茫然的低语,“是你,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第6章
假期第三天,吕廷昕突然接到车站特产店老板的电话,说边境那个班的最后一位老班长要退伍了,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去送他一程。
那是仅剩的一位,知道吕廷昕过去那段感情故事的人。
他退伍了,吕廷昕和过去的牵扯就彻底断了。
吕廷昕听到这话,饭都顾不得吃,立刻收拾东西出发。
叶以疏要作为家长带何七七和花花参加学校组织的五一小活动,没办法去送,何似自告奋勇当了司机。
一路上火急火燎,好像她才是主角。
到了火车站,何似一边给吕廷昕背包里塞吃的,一边絮絮叨叨,“吕阿姨,万事小心,遇到事儿别老把自己当男人,更不要忘了自己这一把年纪,晓得不?”
“嗯。”吕廷昕点点头,站在一边望着何似笑。
吕廷昕今天换了陆军常服,只是随意站着都挡不住一身正气。
去有他的地方,走他走过的路,吕廷昕总喜欢用最好的模样面对。
“日常,放心。”吕廷昕言简意赅地说。
何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啊,你那日常会要人命的好吗?记住!你现在在休假中,真遇到事儿,轮不到你见义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