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以疏想得到,也明白周正还有话要说。
她想知道周正那个‘她’之后的真相,但不忍心打破何似的喜悦。
“好,不是她。”叶以疏顺着何似的话附和。
说话间隙,叶以疏假意替何似整理头发,指尖一勾,碰掉了她仅剩一只的助听器。
何似哎呦一声,放开叶以疏,弯腰去捡。
叶以疏迅速开口,“情况怎么样?”
周正,“方糖的直系亲属没一个人到场认尸,只能等警方强制执行。”
叶以疏张着嘴,有片刻失语。
要有多大隔阂,才能让他们漠视一个死人?
“这件事不要让阿似知道。”叶以疏说。
“明白。”
话落,何似恰好捡起助听器戴在了耳朵上。
开心的笑还挂在她脸上,丝毫没被叶以疏和周正方才的对话影响。
这一刻,叶以疏竟然想感谢让何似听不见的那次意外。
没有声音的何似,只要在她身边就好像不会再被生活的是是非非打扰。
“嘿!哥们!下次说话别大喘气成不?吓死个人!”何似嫌弃地瞪着周正说。
周正笑笑没反驳,转而说道,“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案子的新进展,话带到了,我就先撤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叶以疏颔首,“慢走。”
何似笑眯眯地挥手,“不送。”
周正离开,何似依然高兴地停不下来,站在走廊里手舞足蹈。
叶以疏安静地靠在玻璃上由着她闹,心底万千烦恼只被自己知晓。
夜幕彻底拉开时,何七七拉着叶家父母出现了。
几人步履匆匆,表情凝重,很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叶以疏最先看到,头疼得厉害。
今天这事交代清楚了,父母肯定会后怕,交代不清楚......她和何似恐怕都得挨打。
怕他们当众爆发,叶以疏急忙拍拍蹲在一边玩的何似,等她回头后指指正朝这边走的三人说道,“你快去打发他们,我不敢。”
我不敢?!
何似发现新大陆似的地吸溜一声,身体往后一靠,蹭着叶以疏的腿看了过去。
那头正在往过走的何七七两眼通红,一脑袋随心所欲的发型很是拉风。
看见何似没少胳膊没少腿,何七七扑通了好久的小心脏可算回归原位,扯着嗓子就是一句,“娘啊!”
何似对这个称呼还算受用,一股脑从地上拾起来,久别重逢一样张开双手朝何七七跑了过去。
何七七的动作和她如出一辙。
叶父叶母原本窝了一肚子火准备教训两人,这会儿看到母女俩‘抱头痛哭’,竟也像被感染一样倏地红了眼睛,什么生不生气的压根想不起来。
叶以疏看到这个情形松了口气,僵直的身体往旁边一靠,只忠于何似一人的温软笑容慢慢爬上了嘴角。
“这里是病房,吵什么吵!”被两人夸张的哭声引来的护士凶巴巴地说。
两人立刻止住哭声,抱紧对方,望着护士泪眼汪汪。
“小姐姐......”一大一小默契地开口,声音委屈至极。
护士嗨一声感叹没了脾气,泄气地挥手,“哭哭哭!继续哭!声音小点!”
“是!”两人异口同声。
叶以疏被逗得乐不可支,掩唇发笑时,视线偶然扫过玻璃窗内。
那里,吕廷昕依然安静地躺着,可原本紧闭的双眼,此时正定定地望着外面,没有情绪的眼底一片清明。
明显,吕廷昕不是刚刚醒来,那她刚才和周正的对话......
叶以疏记得,吕廷昕看得懂唇语。
哥亲自教她的。
第134章
吕廷昕出院是在一个月后,那天, 实验场爆炸案第一次庭审。
“吕阿姨, 你胖了。”何似靠在病房门口, 看着帮吕廷昕收拾东西的叶以疏酸溜溜地说。
小叶子都多少年没这么认真地帮她整理东西了!
吕廷昕正在回信息, 听到何似的话抬起头, 笑容很淡,但不像以前那样寡淡, “嗯,多亏以疏的悉心照顾。”
何似一口气噎回胸口, 堵得难受, 她这是在真人演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旁的叶以疏把两人绵里藏针的话听得清楚,她一点不也担心出事, 反而有些欣慰。
何似已经接受了吕廷昕是朋友、是家人这个事实,吕廷昕也开始尝试着从过去走出来,掐架、斗嘴、取笑, 这些早在多年前就被埋葬的灵动情绪最近时常在她身上出现。
她们都开始朝前走了。
“小叶子!好了没?!饿死了!”何似扯着嗓子喊道。
她以前真是太小看吕廷昕这女人了,人当真是比她多吃了几年大米, 心眼多了去了, 在人家面前,她是斗也斗不过, 稳又稳不住,活该输了气势,还输了老婆给人当牛做马。
“好了好了。”叶以疏提着东西走过来,用空出来的手捏捏何似耳朵, 教她规矩,“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呼小叫。”
何似嘿嘿两声,乖乖认错,顺手把叶以疏提着的东西拿走,抱进怀里,“小叶子,晚上姜骊姐姐请吃饭,你记得吧?”
“记得。”叶以疏点头,然后对还靠在墙上发信息的吕廷昕说:“可以走了吗?”
吕廷昕收起手机,站直,“可以了。”
两个同样高挑的女人站起一起......有点养眼。
何似觉得自己又酸了。
“小叶子,你说我们去姜骊姐那里要不要带礼物?”何似假装询问,实则用丰富的表情猛刷存在感。
叶以疏把何似的心思摸得透彻,心里好笑,嘴上倒还算配合,“我带着走哪儿都不认生,会活跃气氛的你当我的礼物,你带着相机,多拍几张合照算你的礼物。”
“行不行啊?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行。”叶以疏帮何似把怀里歪外到一边的东西摆正,随手又把她宽大的短袖领子往里拉了拉,“聚餐结束,骊姐就要走了,她这一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留下点真实能看到的东西让她带走,以后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算是种心里安慰。”
叶以疏说得轻松随意,何似却听得心里五味杂陈。
过去那些年,她一直带着叶以疏送的玉坠,天天想,天天看,不就是睹物思人缓解一个人流浪在外的寂寞?
至于叶以疏......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想什么呢?眉毛都挤成一堆了。”见何似表情不好,叶以疏用食指压着她的眉心问。
何似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想法挺好。”
“嗯,那晚上就好好表现,正好也让我看看大摄影师是怎么拍照的。”
“啊?”何似面露为难,“万一害羞手抖怎么办?”
叶以疏回答得格外善解人意,“没事,我给你揉揉。”
何似,“......哈?”大庭广众的秀恩爱不太好吧。
何似呆滞的表情配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好玩,吕廷昕一时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小朋友。”
何似登时毛了,堵着门口就要找吕廷昕的事,无奈怀里抱了一堆东西,吕廷昕随便一个假动作就从旁边溜了出去。
何似气不过,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吕廷昕配合地一边跑一边躲,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60岁的人对这种小孩子你追我闹的小把戏玩得用心。
叶以疏跟在后面慢慢走着,眼前的画面第一次让她有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矫情感慨。
还好,一切美好都来得不晚。
“小叶子,快点啊!哈哈!”抓住吕廷昕报完仇的何似,用身体把她挤在自己和墙之间,欢天喜地朝叶以疏喊。
叶以疏无奈地拨了拨头发挡住脸,不让路过的人用眼神控诉自己。
这姑娘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她说一百次不能在医院大声喧哗,她也记不住一个字。
叶以疏快步走到两人跟前,拉着何似的衣服,小声说:“站好啊你!”
那躲躲闪闪的表情看得何似通体舒畅。
欺负叶以疏,看她着急恼火一直是何似的理想,她从以前努力到现在,以后还将继续。
对这个理想,何似只是想想就能一个人笑出声来。
人嘛,性子再慢也得有点寻常人的脾气,这样的感情才有真实感。
何似冲吕廷昕扬扬下巴,得意地说:“阿姨,以后别老掐着点踩,再有下次还揍你。”
吕廷昕秀丽的眉梢动了动,“就凭你这小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