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以疏停下动作,染上红晕的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满。
何似喜眉眼笑,这样的叶以疏好真实。
何似转过来,笑得纯粹又干净,“小叶子,你忘了啊?我说过的,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听,现在依然有效。”
叶以疏定定地望着何似,眼里的情浓得化不开。
何似踮着脚尖凑近叶以疏,指着自己的眼睛问,“小叶子,你看这里有什么?”
叶以疏稍稍弯腰,仔细观察。
几秒后,叶以疏纤细的指尖点着何似的眼角,轻声回答,“有我们阿似漂亮的眼睛。”
何似眨眨眼,抓住叶以疏的手掌贴在脸侧。
“还有你啊,从这里看进去,满满的都是你。”
“......”
第80章
“还有你啊,从这里看进去, 满满的都是你。”
说话的何似眉眼弯弯, 明亮的眼睛里没有残留的雨雪风霜, 干净得一如当初年少时无拘无束的模样。
这样的何似, 叶以疏好怀念。
叶以疏的手指上移, 绵软的指腹贴着何似额头。
撩过刘海,女孩子年轻娇嫩的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现在的何似不像最初那样白得病态, 健康肤色上有阳光抚摸过的痕迹,轮廓也不像以前那样稚气柔和, 清秀脸庞上有时间的刻刀雕琢过的印记。
“阿似,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总背着我偷偷长大?”
叶以疏望着何似,近在咫尺的眼睛却好像穿透层层云雾飘去了天涯海角。
“我在变老, 而你风华正茂。我不能操纵时光倒流,只能尽量让脚步慢下来等你走近,可即使这样, 我还是一次又一次错过了守着你长大的机会。”
她会因此害怕。
怕知道得越来越少,差距越来越大。
年龄的坎儿叶以疏跨得过去, 毕竟, 何似这个人已经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
可‘不知’是致命的伤。
等有一天,她开始频繁追问何似‘为什么’‘怎么了’的时候, 她在某种程度上就变成了何似生命里的陌生人。
比如,过去这六年。
她对何似几乎一无所知。
如果人生是一条有始有终的漫漫长路,除却以前那十四年的不得已,她们在这条路上当了足足六年的陌生人。
和她那么喜欢, 那么喜欢的女孩子做陌生人?
呵......
如果那段回不去的时光是洪水猛兽,那她早就被溺死,被撕碎了无数回。
现在,她们重新走到一起,她愿意拿所有珍贵的东西作为献礼,祈求往后的何似在她身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变老,然后,安然离去。
再多海誓山盟,均不如不弃白头。
还好,兜兜转转数年,何似还在她身边。
安然无恙。
既然这样,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
叶以疏舒展了眉目,和逗小孩子一样俯下身,毫无保留地赞美,“阿似,你笑起来是甜的,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藏,我发现了它,它就是我的。”
何似还停留在叶以疏前一句藏不住哀伤的话里走不出来,此时听到她的赞美也只是呆呆地看着,眼睛发酸,喉头胀痛,做不出半点反应。
老。
何似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的字眼。
原来它真实存在。
还在她的小叶子身上得到印证。
叶以疏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也没有时间刻意关注工作之外女人该有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就像何似曾经骄傲的夸奖,她啊,天生丽质,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对自然之美的认可。
如今,她的笑眼也终于有了岁月的纹路。
很淡,但无法忽视。
何似忍着拧成一团的心转移话题,“小叶子,你刚说什么是你的?”
叶以疏放下何似的刘海,抚平,然后稍稍抬头,下巴抵着何似光洁的额头,“我说......”
车辆驶近的杂音盖过了叶以疏舒缓的低语,何似只能勉强听到末尾那句,“我一个人的。”
什么是她一个人的呢?
何似更加好奇。
可惜,叶以疏没有重复。
医院是刘钊的地盘,叶以疏怕人多眼杂被谁发现什么,所以在说完话后马上离开何似,警醒地说:“上车,离开医院。视频的事一出,刘钊肯定猜到你已经回来了,这里不安全。”
“那你呢?”何似蹙眉,“你应该知道何书珊和刘钊的关系。”
不然,花亦那晚说到何书珊跟了刘钊七年时,叶以疏不会表现得那么平静。
叶以疏没有否认,“知道,也很好奇。刘钊心里一直放不下他死去的女朋友,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极端的把那场意外归结到我头上,何书珊......他绝对不会喜欢何书珊。”
何似嗤笑,“可何书珊那蠢货不这么以为,反而对他死心塌地。六年前,就是何书珊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刘钊,刘钊才能那么准确无误地抓住你的软肋胁迫你。”
叶以疏难以置信,“确定吗?她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何似那时候还是学生,叶以疏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两人的关系,生怕何似会因此在学校里受到欺负。
学校里的那些小孩子才刚刚成年,远不够成熟,不知道流言蜚语有多可怕。
叶以疏深受其害,太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一直有在努力保护那段关系。
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何似敷衍道,“是我不小心。”
根据何书珊的说辞,她们露馅儿是在何似拿到奖学金那天,她们在车里发生关系被看到了,这本来只是意外,不能怪谁,但错就错在那次是叶以疏主动。
她说喝了酒的何似太诱人,她忍不住。
这个原因要是被叶以疏知道,肯定又要自责。
索性,何似含糊其辞。
好在上班时间快到了,叶以疏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再次叮嘱何似,“不要在医院逗留,我没事的,刘钊还想要我正在写的那篇论文,很重要,他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
论文?
何似忽然回忆起方糖的话,“让叶以疏把她手头那篇论文让给刘钊。”
“小叶子。”何似叫住叶以疏,难以启齿。
叶以疏都说了这篇论文很重要,又怎么会轻易让给别人?还是她们都恨之入骨的刘钊。
“怎么了?”叶以疏问道。
何似想了下,最终摇摇头没说出来,而是换了个问题问她,“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清,能不能重新说一遍?”
叶以疏撩起垂在身后长发,用随身携带的铅笔松松挽起,不安分的几缕发丝垂在脸侧,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如果此时有风,它会成为何似最羡慕的对象。
因为它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撩动发丝,同它们一起亲吻她喜欢的女人。
叶以疏在何似的注视下拨了下垂在耳侧的头发,撩过她脸颊的发梢好像也同时撩在了何似心头。
“阿似,你笑起来是甜的,我发现了它,她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
叶以疏离开后很久,何似悸动的心依然不能平复。
这是从叶以疏身上表现出来的占有欲。
第一次。
像是......像是恋爱。
许久,悸动缓和,何似靠在车边心乱如麻。
何书珊再不济也是名善百货的大小姐,突然被扒出来对堂妹冷血那么多年,甚至在她死里逃生后落井下石,这么好的八卦媒体怎么放过?
舆论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她的私生活扒个底朝天,刘钊和她的关系持续了那么多年,想藏根本没有可能。
可刘钊是什么人?堂堂军医大附属医院副院长,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资本归他所有,脸对他再重要不过。
如今,刘钊突然被何书珊这颗老鼠屎糊在了脸上,就算不为她报仇,也肯定会为了自己把叶以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叶以疏现在去医院岂不是自寻死路?
“怎么办?”何似自言自语。
忽然,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何似疑惑地顺着声音来源走过去。
看清楚眼前画面时,惊讶一闪而过。
刚才在何似脑子里出现过的何书珊,此刻正躺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
何书珊穿的裙子,下身的血迹顺着大腿流下来,染红了身下的水泥地。
刺目的红衬着她身上青紫的暧昧痕迹,看起来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