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何似扶着何书珊慢慢往出走,何书珊有口难言。
堵在门口的人见状立刻散开,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一样。
盛遥站在人群外面,见何书珊要被带走,下意识去追。
姜丽拉住她的胳膊,摇头,“不要捣乱。”
盛遥气愤,“可那个女人刚打了珊珊姐啊!珊珊姐那么好,她凭什么打珊珊姐?!”
盛遥和何书珊认识在先,何书珊对她很好,又一直在尽心尽力帮她和那些模特经纪公司牵线,她才不会相信何似的胡言乱语,相反的,盛遥甚至有些怨恨何似当面诋毁何书珊。
姜丽手掌下移,攥住盛遥的手腕往安全出口拉,“跟我过来,你的事情解决了,再去管别人的家事。”
说到正事,盛遥立刻歇菜,挫败地低下头被姜丽拉着往前走。
另一边,何似把何书珊带去了她先前和姜丽说话的地方。
那个长廊很偏,鲜少有人经过。
“坐。”一脱离人群,何似立刻恢复冷淡。
何书珊身上没力气,坐好之后身体一软躺了下来。
何似始终冷眼旁观,连口罩都不愿意摘,好像让何书珊看到她的脸都是一种亵渎。
何似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表情冷淡,“说吧。”
“说,说什么?”何书珊气息虚弱。
“你和刘钊认识七年?”
何书珊犹豫。
何似冷笑,“何书珊,你一怕我拿当初签的协议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让你和你那对父母变回穷光蛋,二怕我把你的丑事告诉你爸人,让他打死你,三怕我直接动手,讨回过去那些年在你手里吃的亏,四怕我把你的真实嘴脸公之于众,让你这个富二代的千金大小姐成为上流圈子的笑柄,你说,你既然这么怕我,干嘛还总跑来惹我?这是不是就是我折断你手指时,她形容你的那句‘天生犯贱’?”
何书珊攥着拳头,敢怒不敢言。
小时候,她穷怕了,不得不努力抓住偷来的优渥环境。
后来,何似住进她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出入,免不了被人对比。
何似成绩拔尖,长相可爱,见谁都会笑眯眯地叫一声,不要说是村里人喜欢她,就连她喜欢的男生也喜欢何似!明明何似一无所有,她应有尽有,为什么别人眼中还是只有何似一个?!
上大学了,毕业了,何书珊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何似的阴影了,可几年后她再次考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
时常出现,阴魂不散。
一个是名校高材生,独立自强,一个是三流垃圾专科,吃穿用度全靠父母,那种从一开始就注定,往后越来越不受控的落差几乎逼疯何书珊。
怨恨积攒得多了,何书珊又想像小时候一样靠欺负何似缓解愤怒。
可何书珊忘了,人是会长大的,当她有了目标,有了想爱,想保护的人,以往那些习以为常的忍气吞声便像扎在血肉里的刺一样,稍微动一动就疼得剜心,尤其,当她爱的人也开始爱她,有些委屈就容不得别人再施加于她。
与何书珊的恩怨,何似只动过一次手,往后都是叶以疏在心疼她。
不过,也就是因为那一次动手,叶以疏知道了何似过去十四年不被疼爱的生活到底有多糟糕。
知道了就不能再袖手旁观。
叶以疏开始不遗余力地对何似好。
何似知道叶以疏的那些好是出于什么原因,可她太需要人疼爱,更因为重要。
过去那些年,有小何似和她的姐姐留下的那段短暂回忆,何似才能数年如一日的笑着跟自己说:“你离那个姐姐又近了一步,你要好好学习,要向往未来,你不能被生活打败,更不能被冷淡的亲情打败。何似,见到她时,你得是最好的样子。”
说着说着,何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再难过也能笑出来,笑过以后会哭,哭完了还是会心存希望。
何似感激在小何似的生命里存在过,一直都感激。
叶以疏说她没本事,没能力保护何似,可在何似看来,她就是那个支撑着自己头顶一片天的独一无二的女人。
......
何似走到何书珊跟前,蹲下,拍了拍她惨白的脸蛋,“何书珊,你在她手里吃的亏不少,该长长记性了。”
何书珊本能瑟缩。
一回忆起叶以疏做的那些事,她还是觉得可怕。
过去这么多年,何书珊依然不敢相信,叶以疏那种即使穿上军装也没有一点杀气的女人一旦记恨起谁来会那么可怕。
“是。”何书珊开口,声音里充满恐惧,“你们的事是我告诉刘钊的。”
何似浮于表象的笑容荡然无存,“理由。”
“我......”何书珊磕绊吞吐。
理由说出来,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离开这里。
“说。”何似声音轻缓,语气冰凉。
何书珊打了个寒颤,被挡在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会掐死我!我难道不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报复她吗?!”
何似的脸色奇差无比。
过去,叶以疏即使心疼她,也只是在何书珊挑事儿时,默默在背后替她解决,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何书珊的麻烦。
能把叶以疏逼到控制不住脾气,何书珊一定碰到了她的雷区。
“你做了什么?”何似问。
何书珊避开何似阴冷的目光,小声回答,“我带她去看了你以前住的地方。”
话落,何似猛然掐着何书珊两腮,一字一顿,“何书珊,你找死!”
呵!
她住过的地方?!
她住的那是什么地方!
不见天日的小阁楼,冬冷夏热,蚊虫鼠蚁。
没有床榻,没有桌椅,没有光。
“何书珊,你是觉得我在你家过得很好,想给其他人炫耀你们一家没有忘恩负义吗?”何似沉闷压抑的声音比黑夜里的狂风暴雨还让何书珊胆战心惊,“那你怎么把戏做足?带她去看原本属于我,却被你硬生生霸占的那个最宽敞舒服,阳光最充足的房间!小阁楼?”
何似笑得讽刺。
阁楼里堆满了何似父母留下的杂物,仅有的一点落脚处甚至不够长大以后的她舒展身体睡觉。
他们说,叶家的那个叔叔明令他们不许动家里的旧物,他们除了照做,还是念旧。
何似一开始不懂,长大一点才开始明白,这哪里是念旧,分明就是拉不下面子丢了她和那些东西,又不想看见,才把她和它们一起丢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阁楼。
多少次,何似半夜翻身碰到胡乱堆起来的东西,被倒塌的重物砸中,疼得彻夜难眠。
高三,为了多一点时间复习,何似坐在后院的路灯下看书。
冬天,实在冷得受不了,何似帮别人写作业挣钱,用零零碎碎的钱买来火柴和蜡烛在小阁楼里学习,一时犯困,她差点把自己烧死在里面。
这样的事,何似随便一回忆就能说出来一大堆。
可就像叶以疏知道的那样,何似在某些方面是个很懒的人,比如记恨过去。
辛苦是一回事,可这不能掩盖她在那个家里成功长大的事实。
有时候,何似甚至觉得自己能在重逢之后用那么短的时间喜欢上叶以疏,有过去那些年不公平待遇的一份功劳。
况且,人生那么短,她们错过了那么多年,何必把时间都放在对过去的不满上?
即使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何似依然觉得不够她用来爱叶以疏,又何必把那些事再说出来让她心疼。
没有何似亲口说那段过去,叶以疏只能凭借偶有的契机知道她在叔叔家过得不好,却不知道不好到什么程度。
何似一直以为叶以疏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些事的......
“何书珊,除了给她看我住的地方,你还说了什么?”何似在笑,笑意不达眼底,“骗我一句,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何书珊惊恐,“我,我没说什么,只把你的日记给她看了。”
日记?!
何似有五本日记,从4岁到18岁,可她带去叶以疏家里的时候只剩下三本。
她一直以为是卖旧书时不小心拿错了,难过了很久,没想到竟然是何书珊偷了。
偷得还是她最不愿意让第二个人看到的两本。
太压抑,就像生活看不到希望。
“她是怎么掐你的?”何似掐着何书珊两腮的手下移,落在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