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有那么一瞬，姚泽良哽住了，实际上他这个老师不是个坏人，可不知为何竟走到了这步田地，喉头滑过，万千言语，出口却只有两字：“保重！”
王承祖顿了一下，苍老的身体仿佛更疲惫了。
麻齐蒙朝姚泽良拱手：“多谢大人照顾，齐蒙替家父谢过了。”
“客气了！”姚泽良轻轻摇头，“一路多保重。”
“多谢！”
看到麻六郎带着儿女终于出城门，郭李氏高兴的连忙招手，“大平，二平，赶紧跟上。”
“来了，娘！”坐在城墙根角纳凉的郭大平连忙拿起包裹，拉着弟弟的手高兴的跟上去。
小半天后，兴安城已经离得很远了，随着远离的还有繁华，看向远方，前路一片荒凉！有人贪恋，竟不肯挪动脚步。
“走不走？”押卒瞪眼，“不要以为姚大人关照过，老子就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麻齐光朝他爹叫道：“父亲，京城不能呆，难道兴安城也不能吗？”
麻承祖看都没有看儿子，坐在牛车上，直视前方。
“父亲——只要你跟姚大人说一声，让他替你向皇上求情，我们就能留在兴安府。”
是啊，父亲，你为何不呢？这一直是麻齐蒙想问父亲的话，可他是嫡子不敢这样问，现在终于有人问出来，所有目光都齐齐聚向麻家大家长——麻承祖。
麻承祖仍然目视前方，对车夫道：“赶路吧！”
车夫点点头，甩起牛鞭子，哟喝道：“哞，驾——”
“父亲——”
“父亲——”
麻齐蒙失望极了，坐上牛车，挥挥手，“走吧！”
麻齐光不死心，还想再叫，老姨娘拉着他跟了上出。托姚大人的福，有两辆牛车送他们到云水镇，一辆上坐着祖父母，一辆坐着麻家嫡子嫡孙。
一路晃悠悠、慢腾腾向云水进发，前后用了近半个月才到达云水镇，一个纵横只有两条主街道的小镇，而这两条主街道，从南头喊一嗓子，北边人能听到，从东边招手西边人能看见。
可……可真是一个迷你型的小镇，麻敏儿无语的想，怕是连个小村都算不上吧，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承认这确实就是一个小镇，还是有着古老历史的小镇，而小镇所辖的村子简陋的不堪入目，比起来，云水镇真是繁华所在了。
目的地到了，押送的解差把相关文书递给了云水镇衙门负责人，叫道：“亭长——”
“小人在——”
“公文上说麻承祖不得离开云水镇，麻家嫡系不得出平定县城范围，其余庶子不得出翼州范围，可自由生活，跟本地居民无二，倘若离开规定范围一步，就地立即抓捕呈报给县衙，让县衙赶紧呈报府衙。”
“是，下官遵命。”
“如有失职，小心你官职不保。”
“是是是，大人，小的不敢有失。”
“嗯，那就好。”解差说道：“这是麻家人的户薄，给他们登记造册。”
“是，大人！”云水镇亭长连忙接过公文。
“官文让你给麻家人分房分地，你赶紧给办好了。”
“是，大人！”
站在小镇衙门外，烤着烈日，麻敏儿心想，自己怎么就没被晒死呢，迷迷乎乎中，见解差交接了，内心感觉无比轻松，又听到解差交接的话，娘啊，古代的流放犯不仅这么自由，还能分房分地？
那劳师动众的又是枷又是解差押送还有何意义？麻敏儿想不通。不仅如此，麻家人也想不通？皇上什么意思？
遥远的京城，皇宫内，翼州灾情折子一本一本的呈上来，年迈的皇帝咳声不止，近侍连忙上前，轻轻抚他后背，“圣上，您都批了一个早上公文了，还请您歇歇气。”
“咳咳……”老皇帝摇摇头，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一直等气喘匀了，才开口，“也不知翼州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圣上，天师说快了！”
冷哼一声，老皇帝嗤笑，“都快一年了，他不是用天机，就是用天子失德来搪塞朕，当朕是傻子么？”
老近侍吓得气都不敢喘，只有手轻轻捋着老皇帝的后背。
老皇帝老眼微眯，“少傅到云水了吧。”
“皇上，昨天姚大人的折子上说快到了。”
“不知到了云水，听到朕的安排，他是惊呢，还是喜呢？”
“回皇上，麻大人肯定谢龙恩浩荡。”
“哈哈……”老皇帝突然大笑，“我看他只有惊没有喜。”
“皇上……”
“哼……”老皇帝冷言冷语：“朕就是这么了解他。”
“皇上……”
“机会朕给了，朕倒要看看，麻家何去何从？”
老近侍不解的看向皇上，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不敢问。
老皇帝瞄到了老侍人的神情：“你是不是想问，既然这样，朕为何要劳师动众的把他押到云水镇？”
“是啊，皇上，老奴不解。”
老皇眯起老眼，“怕是朕的少傅也没能懂。”
“皇上……”
麻敏儿虽然不解，但既然不要劳役，又不被关押，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除了不能……等等，刚才那官差说庶子不能出翼州，那岂不是比嫡系更自由？
皇帝什么意思？嫡子活动的范围在平定县，换句话说，是不是嫡子的前途，只能在平定县城内呢？这是限制他们的仕途？
第25章 亭长
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自己也不是嫡系，也不要走仕途，既然有地分，那就做个快乐的小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于可以过慢节奏生活啦！
直到很久以后，麻敏儿才知道，不是古代流放犯自由、有地有房，而是皇帝……哈哈，好吧，不管如何，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麻承祖也很意外，皇帝居然这样安排，对于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来说，出不出云水镇已经无所谓了，听到儿子能到平定县城，内心一喜，可人就是这样，往往得陇望蜀，喜过之后反应过来了，麻家以后居然只能在一个县城拘着了，那还有什么前途？
嫡子麻齐蒙年近四十，苦涩过后，倒是没多想，总比关在大牢强吧。
嫡长孙麻奕辉脸色发沉，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如果不能出平定县城，那自己的人生还有何意义呢？他不知觉的看向祖父。
麻承祖给他一个抚慰的眼神，至于眼神中有什么，也只有麻奕辉能懂了。
熬过了漫长的跋涉，熬过了牢狱之苦逼，麻敏儿突然感觉等待分房分地的时间度日如年。
为何会‘度日如年’呢？
自从异世醒来，麻敏儿就没有洗过澡、洗过头，因为大旱缺水，就连最简单的脸都没有洗过，现在还能让她看起来眉清目秀，完全是因为每天早上薅把有露水的枯草擦了擦，就这样，她在流民中也是清秀佳人般的存在。
当然跟外表比起，内在的肚子才更要命，以前是流放犯，他们还有皇粮吃，虽然有一顿没一顿，但毕竟能把命续了下来。
现在他们是半自由平民了，要自力更生了，除了等亭长分地分房，好像没有任何补助了。
就算拿到地，种上粮，也得等一季吧！麻敏儿看着又小又旧的云水镇衙门，麻家嫡子麻齐蒙正在缠着亭长：“黎亭长，你看我们这一大家子……”
意思让他赶紧把他们安排了，可那姓黎的伸手掏了掏耳朵，“你们也看到了，云水镇就这么大，那来的房子。”
“什么？”麻齐蒙惊得瞪大眼，“皇上让你分，你敢不分？”到底是京里来的权贵子弟，一名话出来还是有分量的，耍无赖的亭长马上换了一面孔，“分，当然分，皇上让分，小人肯定分了，只是……只是暂时没有空房子。”
“何意？”麻齐蒙责问的文绉绉的。
“唉，不瞒麻老爷你说，别看我是云水镇的亭长，可镇子又穷又小，我也没办法啊。”
麻家可是世家贵族，什么人没见过，此人摆明了就是阴奉阳违，他生气的责问：“那我们这么多人住那里？”
“镇上有家客栈，你们先在那里住两天，等我弄妥，马上安排。”黎亭长笑得一脸和气。
住客栈？麻家现在那还有银钱住，麻齐蒙看向老父、老母。
麻老夫人看向老头子。麻承祖目无表情，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母亲……”麻齐蒙只好询问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