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盈袖(6)

破雪听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虽然没有听懂,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姓桑的,你可真有意思!”

桑芊芊深深看了官九一眼,见他眼底蕴着浅浅笑意,又道:“官九公子年纪轻轻,学识颇深,说起来是在下唐突,万不该牛饮,辜负了官九公子的好茶。”

桑芊芊这样一说,反而让官九面上一哂,他本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桑芊芊应变奇快不说,旧史典故信手拈来,这下他真的是对桑芊芊刮目相看了。

“桑兄你不仅轻功好,机智才慧更超人一等,愚弟佩服,愚弟有一不情之请,尚请桑兄应允。”

桑芊芊微微一滞,还以为是自己搬了爹爹和伯伯们饮茶时的话来卖弄,惹得官九不好意思,忙道:“不敢不敢,你且说说看。”

官九就道:“小弟自觉与桑兄是一见如故,若承蒙桑兄看得起,还请勿要再冠上‘公子’二字,不如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不知桑兄年龄几许?”

桑芊芊心想:“你都称呼我老半天桑兄了......”,也不拒绝,张嘴就叫了官九一声:“官九兄。”

山风从水面拂来,微凉,桑芊芊注意到官九的身体微微抖了下,抬眸看了看天,原来不知不觉,太阳都要落土了,连忙道:“天色已晚,湖上风大,官九兄身体抱恙,要不要进去船内添件衣裳?”

言下之意,该分别了。

官九眸光如剪碧水,浅浅漾了漾,却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摆手示意破雪将船划回岸边。

又看着桑芊芊:“桑兄,你知不知道,翠微湖除了风光一绝、鱼是一绝、还有两绝。”

桑芊芊不禁惊讶了一句:“哦?那还有什么?”倒是没有听到月姐姐说起这个,心里直痒痒,立刻问官九另外“两绝”是什么。

官九也不卖关子,接了流霜递过的软帕擦了擦手心的冷汗,笑道:“翠微深处,有一道飞瀑,飞瀑旁有一眼冷泉,此泉泉水清冽甘美,相传能与颇负盛名的西湖虎跑泉媲美,此便是翠微第三绝,翠微冷泉。”

说着,又压低了嗓子,道:“桑兄,你猜,若是以此冷泉泡我这上好的明前龙井,味道会如何?”

桑芊芊脱口而道:“我没试过,猜不着。”

官九眼神里划过一抹慧黠:“那桑兄想不想亲自试试?”

桑芊芊听他这么说,知道其中必有文章,也委实按捺不住内心痒痒,顺了他的话点点头:“如果能,在下非常愿意试试。”

倒是破雪悻悻对着湖景,幽幽吁了一口气。

桑芊芊心知肚明,这小肚鸡肠的家伙,恐怕又要为那眼冷泉抱屈了。

不过破雪也深知,自家平素甚少外出的公子,此番显然是真的对桑芊芊一见如故,所以,公子开口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官九道:“桑兄,今日天色已晚,桑兄若是不嫌弃,小弟想与你约个明日的早些时辰,由小弟带路,亲自前往翠微冷泉,取了水再重新煮上一壶明前龙井,怎么样?”

桑芊芊心里已经立刻答应了,可又不知爹爹会不会明日就要出发,但与官九交谈半日,心中确实生出许多好感,对他所言之事也十分向往,心里思虑了一番,想到爹爹一向疼爱自己,多留一天应该不成问题,这才点了点头:“好呀。”

“那,咱们明日,不见不散?”官九神色欣然。

正好船到岸边,桑芊芊立马起身,朝着官九抱了抱拳:“官九兄,今日多谢你盛情款待,那我先走了,明日咱们,不见不散。”

说罢,往湖边纵身一跃,迅速翻身上马,又转过身朝着立在船头衣袂飘飘的官九摆了摆手,这才勒了缰绳,扬鞭往回走。

已近傍晚,这会儿道上也没什么行人,桑芊芊快马加鞭,照着来时的路速速往回赶去。

等快到了薛家大宅的时候,又突然想起,刚才官九说,翠微四绝,风光、醋鱼、冷泉,似乎并没说第四绝是什么?

不过,自己当时也是忘了问。

越想越好奇,得赶紧回去问问月姐姐才是,桑芊芊心想。

上灯时分,桑芊芊才回到了薛家大宅,人翻身下马,候在一旁的下人立刻上来接过缰绳,丫鬟也赶紧引领她去花厅用晚饭。

厅里燃了华灯,灯火通明,居中摆放着一张乌木长桌,众人围坐一起,正要准备用晚饭。

坐在首座的是桑芊芊的爹爹桑铁山,身形高大,年近半百,相貌仍威武不凡,一双眼睛精芒内烁,仿佛山峰沉着。

次座的便是薛家大宅的男主人薛文武,与桑铁山以兄弟相称多年,两人年岁相当,人也是相貌堂堂,脸上一团和善,却有一股凌厉之气罩于周身,整个人宛如一柄隐在鞘中的利刃。

坐在薛文武身侧的,是去年刚入赘薛家的东床快婿,也就是薛月的丈夫,韩子衡,如今在知府衙门任通判,虽然年纪轻轻,但机智过人办事通透,是知府老爷跟前的大红人,许是承袭了江南文人的书卷气息,行为举止并不似江湖人士那般外放,一举一动皆是优雅从容,神色间始终蕴着温柔和煦的笑,听他说话,简直如沐春风。

桑芊芊一出现,坐在首座上的桑铁山立刻瞪向她,斥了一句:“你这丫头,不到用晚饭的时候,别想见着你人影,又去哪里野了?在湖边寻了许久都没见着你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脸薄了,给爹爹一斥,桑芊芊面上蓦地一红,当真十分不好意思,正要解释,薛文武却连忙招手示意她入座,又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桑铁山,呵呵笑道;“孩子嘛,玩心大些也在所难免,大哥你就不要责备啦,这不人好端端的回来了,你当着这么多人说她,多没面子啊,我倒是希望小月能多向芊芊学学,免得整日待在房间里绣些花花草草,尽整那些没用的劳什子。”

“诶,要是我这个顽劣的女儿肯向小月学学如何拿绣花针,我怕是现在就要去烧高香了。”桑铁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扬声吼了一记,“你杵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入座了。”

声音虽然是责备的语气,可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话里更多的还是关切。

桑芊芊自知回来晚了,也不敢多说废话,灰溜溜赶紧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环顾了下四周,发现月姐姐又不在,姐夫坐在薛伯伯身边,一会儿替爹爹伯伯们斟酒,一会跟他们陪笑着话,看起来实是一副好性子,月姐姐所嫁良人,桑芊芊心下也很高兴。

游湖的时候吃得很愉快,这会儿桑芊芊倒是没有多饿,简单吃了些东西,陪了爹爹和伯伯们随便说了会儿话,长辈们兴之所至,酒到杯干,没多久就都有了几分醉意,宴罢,桑芊芊扶着爹爹回了东厢房的两间客房,各自安歇。

桑芊芊跟爹爹确定了是要第三日才启程回梨川,心中雀跃不已,洗漱完就赶紧躺倒床上休息,并默默祷祝,希望明日还跟今日一样,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又猛然想起,回来到现在都还没去跟月姐姐打个照面,转念却又摇了摇头,夜已深,姐姐姐夫应该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明日白天再说。

谁知,人才刚睡下去没多久,睡前还月亮高悬群星点缀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半夜三更的时候更是下起了一场暴雨。

桑芊芊所住的厢房外,檐下西南角种植着一丛芭蕉,长势繁茂葱茏,宽大的芭蕉叶子,一扇一扇迎着檐角长长伸展着,大雨顺着屋檐一串串往下滴,便先是滴在了芭蕉硕叶上,然后才顺着叶子脉络,徐徐滑进地上的泥土里。

雨打芭蕉,于才子书生是妙境无穷,可于深更半夜睡在床上的桑芊芊而言,简直是扰她清梦。

烦死个人。

第6章

奈何芭蕉是薛家的芭蕉。

自己不过是暂时宿在此处的客人。

桑芊芊只得一把扯过被子,蒙着头妄想将自己的双耳掩住,在床上怎么睡怎么不利索,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眼皮终于越来越沉重。

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次日,天尚未亮,桑芊芊夜里睡得折腾,还不容易才进入了梦里,正在与官九公子商量着,钓鱼是用蚯蚓做饵好,还是用小米虾挂钩更容易诱鱼上钓。

突然,一声痛苦凄厉的长啸,陡然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一下子将桑芊芊从沉梦里惊醒了,人也紧随着猛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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