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骆方得了于泓的训斥,知道自家公子贪图桑芊芊美色,如果就这样让桑芊芊走了,等着他的,又得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骆方咬了咬牙,朝着上官盈横了横拳头:“你,不要给我家公子惹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上官盈嘴角微微扬着,似笑非笑:“好的。”
二人进了花厅,入目便看见两人背对着她们,正在对廊下的一株睡莲品评。
穿紫色长衫的是于泓,另一个穿褐色长衫的,虽看不清楚是谁,但瞧着背影,桑芊芊觉得十分眼熟。
于泓听到她二人进来,立马转过身上前相迎,眉梢都是喜意:“姑娘你来了。”
桑芊芊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感谢于大公子的盛情款待,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姑娘快别客气。”于泓笑着说道,又唤了声褐色长衫的男子,“子衡,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足以担当武林第一美人的那位贵宾,快来见过。”
褐色长衫的男子转过身,相貌清秀,眉宇间凝着一道忧愁,嘴角却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只是拿眼神打量着桑芊芊,以及她身后的上官盈,眼底,尽是寒光闪闪。
于泓便要引见,指着褐色长衫的男子,道:“姑娘,这位是......”
男子声音沉了沉:“于兄不必麻烦,小弟与这位姑娘,是故交。”
于泓讶然:“原来你们认识,子衡,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顿了顿,声音就多了几丝微微的不悦,继续说道,“子衡,你如今学会藏私了!”
褐衫男子原是江南薛家的东床快婿,桑芊芊对着他须得称上一声“姐夫”的衙门通判,韩子衡。
韩子衡近前两步,朝着于泓恭敬地拱了下双拳,道:“于兄,抱歉,这位正是小弟刚跟你提起的,桑铁山大侠的掌上明珠,桑芊芊。”
“姐夫。”桑芊芊轻声唤了句,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眼眶登红,眼底泛起一层薄薄水雾,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韩子衡,看着韩子衡这张明显憔悴了不少的脸,桑芊芊便觉得心如刀绞,薛月被残害,爹爹含冤而死,所有的事情一幕幕重新浮现在脑海间,神色凄哀,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官盈默默站在桑芊芊的身后,拢在长袖间的手,手指微微卷起,面上不动声色。
“芊芊,多日不见,桑伯伯可好?”韩子衡皱着眉宇。
他这样一问,桑芊芊的眼泪立刻就止不住地滚了出来:“姐夫,我爹爹他,已经过世半月有余。”
美人垂泪,凄婉动人,我见犹怜,于泓心疼不已,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方锦帕,递将过来:“桑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谢谢。”桑芊芊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并没有接下于泓的手帕,于泓悬在空中的手,顿时很有些尴尬,只得自个儿缩了回去,悻悻然将手帕重新塞回怀中。
又故意干干咳嗽了一声,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代剑侠桑铁山的女儿,可惜了,桑大侠正值英年,怎地就遂尔仙逝,教我等小辈实在惋惜不已。”
韩子衡目光冷淡:“芊芊,你和桑伯伯连夜突然离开了薛家,我和岳父几乎寻遍了整个江南,都不见你们的踪迹,你告诉我,桑伯伯是怎么死的?又是遭了谁的毒手?”
桑芊芊眼里噙着泪,恨声道:“是火炎。”
她话说完,韩子衡的脸色瞬间大变,甚至很有些愕然:“芊芊,你说是谁?”
“火炎,燕子楼金牌榜上排第五的杀手,擅使尖刀,喜欢斩草除根,收一份钱,灭人满门。”上官盈突然幽幽开口。
韩子衡立即瞪看向她:“你是谁?”
“在下小盈,桑大侠出事后,桑姑娘行走江湖多有不便,特地请了在下随身保护。”上官盈微微低着头,声音不卑不亢。
“你是芊芊请的保镖?”韩子衡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岳父时常赞叹,桑伯伯的女儿尽得乃父真传,不仅内力精湛,还使得一手好剑,连钱捕头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会需要你一个黄毛丫头保护?”
“姐夫!”桑芊芊听他对上官盈言语不逊,立刻发声打断,“她亦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呵,多日不见,你倒是有些不一样了。”韩子衡故意放缓了语气,“那你告诉我,喜欢斩草除根,从来收一份钱,必灭人满门的火炎,这次为何破例留你活口!”
韩子衡性格其实十分多疑,自从薛月死后,更是性情大变,再不似从前言语会颇多顾忌他人的感受,如今,他尤其喜欢看人痛苦难过,他想知道的事情,就算咄咄逼人,仍然要质问到底。
这话无异于是在揭桑芊芊的伤疤,再次忆起当日爹爹遭遇的残害,心中又急又恼,牙齿咬得紧紧,一时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不回话,韩子衡并不罢休,继续追问:“芊芊,你说,火炎为什么会破例饶你?”
桑芊芊摇了摇头,泪水又是大颗大颗夺眶而出。
于泓见美人垂泪,又怜惜不已,可脑子里却突然浮起一个念头:“莫非是火炎见她生得貌美如花,起了怜香惜玉之情,甚至心生了歹念,玷污了她,所以才......若是这样,岂不是太可惜了些!”
于是,他忍不住也跟着问道:“桑姑娘,可是那歹毒的杀手对你......”
“起了贪念”!这四个字,他却有些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韩子衡还要再问,有人说话了。
上官盈踏前一步,与桑芊芊并肩而立,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花厅的人听得真切。
“因为有人救了她。”
上官盈一直戒备着,若是韩子衡胆敢动手,她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可是,韩子衡却是句句诛心。
她以为桑芊芊会足够坚强,她以为于泓会发声解围,她以为韩子衡会适可而止。
然而,她想错了。
于泓官宦子弟,对江湖上的事情,听风就是雨。韩子衡痛失娇妻,唯一的疑凶桑铁山死了,现在,他满腔都是无处发泄的怒气,对桑芊芊自然是更加咄咄逼人。
桑芊芊难过,她心里也有些苦涩。
韩子衡却觉得上官盈十分的傲慢无礼,明明他逼问的是桑芊芊,可这个女保镖,却一而再地要替桑芊芊解围,心间越发恼怒,脸色严峻:“是你救了她?”
上官盈冷然:“是。”
“火炎是谁,燕子楼金牌榜上的第五杀手,桑大侠武功盖世,都不能从火炎手上逃生,就凭你,也配?”韩子衡瞪着上官盈,语带嘲讽。
上官盈从来不喜欢与人争辩,不是她不擅长,是她记着师父忠告,与无礼之人论长短,跟对牛弹琴无甚分别。
是以,她没说话。
于泓打小就是被身边的人捧着,就像韩子衡,一名小小通判,虽然跟他称兄道弟,可言语之间,从来都对他是十足十的恭敬。但上官盈一个保镖,却屡屡惹得他不痛快,尤其是还跟她倾慕的美人形影不离,让他连靠近的机会都难找到,越想越嫉妒,只恨不得将此等粗鄙之人一脚踢开。
可他不敢,韩子衡没见过,但他见过上官盈在江边施展武功救人,轻飘飘可踏水行去数丈之远,这样的本领,连他身边重金招募的骆方,整个于府武功最厉害的家伙,也无法与上官盈匹敌。
这一脚,也就想想罢了,踢还踢不得,且美人对她十分相护,若是惹了美人不开心,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现在韩子衡跟上官盈起了冲突,于泓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韩子衡是桑芊芊的姐夫,桑芊芊父亲的疑犯身份案板上钉钉,料她也不敢对被害者的家属说些什么。
于泓心底就十分期待,最好韩子衡能将上官盈赶走,这样,美人孤身落难,他的机会,岂不是就来了。
于是,于泓火上浇油:“子衡,大概是桑大侠跟火炎拼得两败俱伤,让这小女子得了侥幸,是以大言不惭。”
韩子衡点点头,又道:“既然你能救了芊芊,为何不救下我伯父!”
桑芊芊叹了口气:“姐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日我和爹爹遇上火炎,他为了保我一命,强行将我推远,我是后来在被火炎继续追杀的途中,才遇上阿盈的搭救。”
顿了顿,又凄然道:“姐夫,我知道你怀疑我爹爹,可你真的想错了,我爹爹待月姐姐亲生女儿一般,怎么可能会下手杀害她?但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会请燕子楼的杀手来追杀我和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