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桑铁山拗她不过,只能任由桑芊芊费力给他疗伤。
“爹爹,您的伤现在可好一点了,都是芊芊无用,平日不听您的话,内力修习不精......”桑芊芊闻言抬头,身体微微往前趋了些。
“芊芊很乖,爹爹现在好多了。”桑铁山轻轻拍了拍桑芊芊的手,忍着难受,笑了下,“难为你了。”
“爹爹,天快亮了,我们就在这儿休息片刻,等天亮再赶路,芊芊心想,敌人就算是再精明,也许不会料到我们就在附近压根没走。”毕竟此处距离翻车的地方不算太远,且爹爹受了重伤,急于赶路恐伤情恶化。
桑铁山嘉许地点点头,道:“好芊芊,你说得有道理,咱们就在此处休整片刻再走。”
两人就在大树下,靠着树身,阖眸小憩了会,约莫一个时辰后,天光亮起,东边卷起一抹红霞,就着路边浅堰的水擦了把脸,父女二人收拾定当,桑芊芊将头发全部挽了,用一截木枝固定在头上,又取了一件桑铁山的外衣罩在身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是一位姑娘。
桑铁山看着女儿乔装成男子,知她心细,定是想到昨夜追兵说要追杀的是一对父女,特此乔装掩人耳目,不免感叹万千,要是芊芊真是男儿之身,或许今日他也不会如此担忧,可转念一想,女儿虽不是男子汉,但也未必不如须眉。
“爹爹,我刚在这条小路上故意留下了痕迹,若是还有追兵赶来,见到咱们的马车翻了,只要在附近查看一番,定然会以为我们是沿着小路逃了,所以,我们还需要重新回到官道上,一来路好走,二来,我想,最危险的路,反而最安全。”
桑铁山见她弄来弄去,便猜到她有此一招,抚髯展颜,轻声笑了笑,道:“还是芊芊心细。”
因着桑铁山身上负伤,且功力失了八成,脚程大为衰减,和寻常不会武功的男子一般无二,两人沿着官道,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时辰,日上三竿,也不过才走了三里多的路。
正走得疲累,忽然听到不远处马蹄杂杳,纵然桑铁山耳力不复从前,但在这荒郊野外,林稀空旷,完全可以清晰听到,有多人骑马迎面奔来。
桑铁山捋了捋浅浅的胡须,欣喜道:“芊芊,有人给咱们送坐骑来了。”
“是薛伯伯吗?”除了薛文武,桑芊芊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出手帮忙,但想到薛伯伯的女儿月姐姐惨死,桑芊芊便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是她万万不曾想过的。
今日算起来是爹爹跟钱捕头约定的第二日,可眼下的状况,桑芊芊不知道这一走,到底是对还是错,只能满心祈祷,杀害薛月的凶手早日被缉拿归案,还爹爹一个清白。
“不会是他。”桑铁山眸光一黯,又摇了摇头,“芊芊,一会等那些骑马的人走近了,你上前拦住他们,找他们买两匹马,一匹也行,银子多使一些也没关系。”
桑芊芊点了点头,将桑铁山扶到一旁的荫蔽处候着,很快,约有七八个人骑着马奔了过来。
她立刻上前拦住了为首骑马的年轻男人,还没开口说要买两匹马,对方倒是言语粗鲁直接调笑了起来:“呦,这是哪里来的小郎君,好俊俏嘞,不如抢了给我姐姐做相公好了,如今这世道,好看的小郎君都是抢手货嘞,一不留神,就早早给那些大官员外抢回去做女婿了。”
“喂,你这小伙子羞不羞,我都替你姐姐感到羞愧,你这是要到处宣扬你姐姐嫁不出去吗?”旁边的年长一些,闻言猛瞪了为首的骑马小伙子一眼。
“大哥,这是事实啊,那皇帝老儿最是喜欢美人,每隔两年就要搞一次选秀,咱江南风水好,又他妈尽产美人了,那些拍皇帝老儿马屁的官员,眼睛可尽瞅着咱苏杭两州,这十里八乡不舍得女儿进宫的,还不得个个想法子先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出去,都说洛阳纸贵,如今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反倒是小郎君成金疙瘩了,我他妈前些天刚看中一个书生,想拐了来送给我姐姐,昨个儿去问,呵,已入赘到他妈张员外家去了,真是气死小爷我了。”
为首的骑马小伙子说得是吹胡子瞪眼睛,又将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双眼睛咕噜噜直往桑芊芊浑身上下打量。
“嘿,大哥,这小郎君看着书生巴巴的,可细看之下,细皮嫩肉,浑像个姑娘家似的,莫不是哪家的小娘子不想......”如果是不想入宫选秀,乔装成男子私奔,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此,为首的骑马小伙忍不住嘿嘿怪笑了两声,然后朝着桑芊芊招了招手,嚷道:“喂,你这家伙是不是女扮男装了?怎么长得这细皮嫩肉的,不像个汉子啊。”
“那感情好,要是个小娘子,正好配你了,你不是正好想换个媳妇来着!”后面的人哄笑一气,言行更是放浪无状。
桑芊芊没想到居然遇上的是一群流氓无赖,听他们言语粗俗,饶她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装,还是忍不住红了下脸,不过刹那,又立刻恢复了正常神色,但这些泼皮的话,她实在是听不下去的。
“住嘴!”手上微微拢力,提着剑打横指向那为首的骑马小伙子,“废话少说,这马卖还是不卖。”
桑芊芊适才已暗暗观察过,这几人看似嚣张粗鲁,但实则都是一群绣花枕头,武力值不堪一提,若是打起来,她一个人对付,也绰绰有余。
余光扫了眼爹爹的方向,见爹爹似乎在咳嗽,桑芊芊寻思着,今日这马,这几人若是不肯卖,自己怕是要狠下心做一回女霸王,强买强卖。
“哟,恼羞成怒啦,老子管你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总之遇到了小爷我,就得算你倒霉,今日小爷抢定你了。”
为首的小伙见桑芊芊拔剑,看她身材纤瘦,想来也不会有多厉害,右手一翻,手上就多了一柄尖刀,当即架开对上桑芊芊胸前,招数甚为鄙薄。
轻佻笑着继续说道:“你是想比武招亲吗?来来来,小爷正好有空,陪你玩玩。”
身后的一群人则在一旁吆喝,给他助威,口上轻薄浮佻的话,亦叽叽喳喳扯个不停。
两人还未开打,又是一阵马蹄急声嘚嘚传来。
很快,一匹高头红马缓缓在距桑芊芊二人几步之遥的路旁,停了下来,马上的男子勒了勒缰绳,眼睛直往她二人打量,看样子是路过停下要看热闹。
桑铁山也早就看出这群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见女儿拔剑,本是要劝阻,但想到若是没有马匹,脚程委实太慢,这要何时才能走到下一处集镇去,索性由着女儿。
但见到红马上的男子,瞧他长发四下披散,身量魁梧,一张脸却是眉清目秀,生得端正雅气,左眼角尾下点着一粒小小的红痣,身上一席火红长袍子,鞋子也是大红色的,刺目的衣着加上那颗眼角红痣,一张书生秀气的脸,看上去就多了几分邪魅。
他身子微微前倾着,像是对道路中央刀剑对上的二人颇有兴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点在他的唇间,两片薄薄的唇,唇色殷红,就像是刚抹上去人的鲜血,衬着一身火红,整个人如沐在血色里。
妖冶,诡异。
桑铁山心口莫名一凉,剑眉紧锁,低头略一沉思,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在昨日之前想到那个人,他不会露出半分惧色,甚至还会有几分看不起的鄙夷,可是眼下不同,眼下自己身负散功奇毒,功力被散去了大半,昨夜击敌都是逞强,如今仅剩下一点真气撑着身体。
如果是那人......不对,就是那个人。
红马上的男子仿佛通晓他的心思,血红的嘴唇动了动,竟然朝他看了过来,嘴角上扬着,他在朝着桑铁山微笑。
桑铁山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慢慢装作无意收回目光,苦思脱身之策。
不管如何,只要能保住芊芊无恙,自己哪怕即刻赴死也没有关系。
桑铁山心下焦急,就要叫了女儿速速离开,然桑芊芊那厢与人已经开始动手,不过身形疾晃两招,就将对方踩在脚下,直呼大侠饶命。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想要一匹马。”桑芊芊将剑收回鞘中,盯着躺在地上的流氓,浅浅笑了下,“技不如人,就不要没事挑事,说吧,你这马,卖还是不卖!”
“卖卖卖,不给钱也卖!”地上的人痛得龇牙咧嘴,忙唤身后的人给桑芊芊牵一匹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