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十(136)

庆幸的是,得摩斯照旧往下走流程,没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殃及池鱼的危险局面。

失望的是,也没有什么守关者被反侵袭的惊喜。

范佩阳比得摩斯慢了一拍清醒。

视野清晰,就只看见说完话的得摩斯,和周围一脸求知欲的闯关者。

“他说你还真的挺特别——”围观者里,有热心群众进行前情提要,不为范佩阳,主要为他们继续吃瓜。

什么叫“特别”?

刚才那么漫长的对视,又发生了什么?

范佩阳倒是很配合,直截了当问得摩斯:“你看见了什么?”

得摩斯说:“你的恐惧。”

范佩阳眉心轻微一蹙。

得摩斯现在看着他,就想安慰地拍拍肩,导致必须要克制心底的“同情滤镜”,才能保持神情冷然:“我说过,人都有恐惧,你也不会例外。”

范佩阳真心好奇了:“那我的特别在哪里?”

得摩斯以为他会因“自己竟然真的有恐惧”而受到打击和挫折感,结果竟然更在意“特别”?

不过无所谓,他本来也是要说的:“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恐惧深渊,大小深浅不一,里面通常塞满了众多恐惧化身的怪物,要穿过这些怪物,深入渊底,才能找到最隐秘最恐惧的那个……”

得摩斯的解释,让闯关者们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虽然他们隐约可以想象得摩斯窥探恐惧的过程,但“深渊论”,却是第一次被守关者明确提出。

“他的深渊是只有父母的家……”得摩斯先指向晕厥中的崔战,而后依次又点到和尚、下山虎、丛越,“他是孤岛教堂悬崖古堡;他的最无聊,就是死亡恐惧怪;他的场景算有特色,在水世界的[购物区]……”

范佩阳耐心等着自己的深渊。

众闯关者也好奇死了。

“你这些都不是,”得摩斯摊手摇头,“你是办公区。”

众闯关者:“……”

不愧是霸总,有特色。

范佩阳试着脑补一下,补不出来,更觉有趣:“具体呢,都有什么陈设,什么装修风格?”

“一张黑色实木桌,一个台钟,几张演算纸,一支钢笔,还有一个书……”得摩斯突然止住话头。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跟着一个闯关者的节奏乖巧回答问题??

范佩阳:“书什么?”

得摩斯:“……书架。”

守关者需要将窥探的恐惧告知闯关者本人。

守关者需要将窥探的恐惧告知闯关者本人。

默念两遍工作规范,守关者情绪稍稍平复。

“抱歉,”范佩阳象征性地客气一下,“我可能还是要回到最原点的问题——我的恐惧,在哪里?”

众人在心里疯狂点头,谁要听什么办公区什么破书架,重点是恐惧啊,能把提尔打晕的人,最深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书架上的书,”得摩斯慷慨分享探秘成果,“每一本书,就是你的一个恐惧。我遇见过的所有闯关者,恐惧都是乱七八糟堆在深渊里,无组织,无纪律,一有空隙,就踩着其他的恐惧争着抢着往上爬……”

“只有你,”得摩斯的语气很微妙,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只有你把所有的恐惧都塞进了书架,整齐到我都看不出,哪个是你最害怕的,所以我才说,你挺特别。”

范佩阳现在,才终于勾勒出一点自己的恐惧轮廓:“那是特别好,还是特别不好?”

“特别——”得摩斯故意拖长音,末了一笑,“不好。”

他语调戏谑,像在玩笑。

可所有闯关者都清楚,这位守关人根本不屑于同他们开玩笑。

范佩阳依旧平静:“怎么个不好法,说来听听。”

得摩斯对眼前闯关者的命运,已有决定,故而不介意再多给些临别赠言:“每个人对自己恐惧的认知程度,都是不同的,越乱,越代表他不清楚,像那个怕单身的光头,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是自己最大的恐惧……”

和尚:“……”

远离战火线,膝盖也中箭。

得摩斯:“而恐惧这东西,理得越清楚,才越恐怖。换句话说,你越知道自己恐惧什么,你的恐惧度反而越会升高。很不幸,你是我遇见过的自我恐惧认知最清醒的闯关者。”

范佩阳沉默下来。

唐凛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第一次意识到,清醒者,最疼。

“就聊到这里吧,”得摩斯缓了语气,罕见地带了一点宽厚,“你说你没怕过什么,结果你对自己的恐惧,比谁都清楚。你欺骗我,但我不计较,我也不打算把你那么多的恐惧,一个个摊开在这神庙里……”

众闯关者:“……”

就这么通关了?到底什么恐惧啊,竟然能打动冷血的得摩斯。

得摩斯:“你的恐惧很让人心酸,所以死吧,死了什么恐惧都没了,也就不难受了。”

范佩阳:“……”

唐凛:“……”

众闯关者:“……”

这是什么魔鬼逻辑!

作者有话要说: 得摩斯:死了就解脱了,很科学啊~[摊手]

范总:你过来,我们再谈谈。

第98章 无惧者┃这些书简直串起了一部年度虐心大剧,还是关卡世界实地取景的。

“你要杀我?”范佩阳对守关者神奇的脑回路,也有点意外,“确定了?”

他的语气不重,可得摩斯莫名就有一种被质疑的不爽:“当然。我是守关者,可没时间和你玩虚张声势的把戏。”

范佩阳不再说话,沉默着看他。

亲眼见证过范总实力的全麦、和尚、五五分:“……”

完了,要打了,就是不知道这回谁能胜出。是范佩阳终于体验到守关者的彪悍,还是守关者再次迎接霸道总裁的铁拳?

得摩斯不喜欢范佩阳的眼神,盯得他很不舒服。

讨厌。

很讨厌。

得摩斯在心底咔咔咔地继续盖死亡黑戳,直到把范佩阳盖成一块黑板。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就不应该和他说太多,一说多,就容易让他生出“我果然是天选之子”的错觉,进而得寸进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按住,碾死,就完了。

干脆利落的清净。

一抹暗色倏地蒙上得摩斯的眼睛,他凝聚心神,直视范佩阳瞳孔,去捕获对方全部的……

“不合格。”范佩阳轻轻摇头,语气很淡,否定态度却坚决。

得摩斯一怔,操控中的能力随即中断。

这感觉就像法场上,你已经往刀身喷了酒,举起胳膊准备砍了,受刑人突然回头说,我觉得你不行。

不只扰乱刽子手的节奏,还影响刽子手的心情!

“你说谁不合格?”得摩斯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却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你不合格。”范佩阳的字典里,就没有“委婉”一词,“如果你是我的员工,就你刚刚的表现而言,我会让人事部门给你通报批评。”

得摩斯气得想笑:“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是守关者,这一关卡我说了算。为什么这座神殿里要放我的雕像,因为我——”他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就是这里的神。”

范佩阳:“你想多了。”

众闯关者:“……”

真是一点喘息时间不给,无缝怼啊。

“你只是一个守关人,”范佩阳平静陈述,“像你这样的,每一关都有,算下来人数至少十个,如果都是1/10的轮班制度,那总人数还要再乘以三,甚至更多。”

神性,消解。

范佩阳:“说白了,你们就是通关程序的执行者,既然负责执行,那么请时刻谨记‘程序正确’这四个字。”

工作岗位,定性。

范佩阳:“如果守关人带头不遵守程序,不仅难以服众,连关卡本身的权威性都会受到质疑,这会降低闯关者的参与热情。而据我观察,引导更多的闯关者进入关卡,才符合你们‘优中选优’的核心利益。”

精准打击,绝杀。

众闯关者:“……”

他们仿佛看见一间会议室,范总正把得摩斯按在谈判桌上摩擦。

然而守关者不愧为守关者,千军万马来袭,也能一瞬抓住重点。

得摩斯:“你在质疑我的‘守关流程’?”

范佩阳皱眉,那神情仿佛在说,这还不够明显么:“你的守关流程,应该是窥探恐惧,并通过公布恐惧的方式来打击闯关者,以其反应来判定是否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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