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香点头表示同意。
蔚百里接道：“但若在太医院内查证，必定会被人知晓。”
千香想起上次的事情，忍不住问道：“这背后的人物，当真如此位高权重？连你都奈何不得？”
想起知味轩背后的那人，她火气略小了一些，官场的事她不懂，但也明白，很多人都选择明哲保身，退避三尺。她虽然不怨愤，却也无法苟同这样的行为。
蔚百里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确信自己从未在这顾家的大小姐面前提起哪怕一次知味轩背后的主子，现在她竟然自己猜到那人的地位不凡，让他惊讶之余，忍不住对她有了一次新的认知。
他原本以为这位顾小姐虽然身为女子，却能支撑起一个满香楼，背后虽然有顾老爷子的支持，也算了不起的事。为人应当是个精明泼辣的性子。但接触之后，却发现她其实并不算精明，菜倒是做得极好。
现在看来，他以前的认识，倒是颇为肤浅了。
“我，我上次在知味轩，正好瞧见你。”犹豫片刻，千香还是开口说道。
“上次？”蔚百里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他大闹知味轩的那次！
那一次他急着去百里山庄为外祖庆生，苦于没有合适的礼物，想起外祖一生都嗜酒，便想着要带些醉生梦死给他。谁知竟然不许外带，还遭到了别人的嗤笑，他一怒之下，立刻就掀了那人的桌子，把他打得哭爹喊娘跪地不起。
那人后来当真告到了他父王面前，惹得他父王大怒，又罚他跪在书房里，跪了整整一夜。
他原本还觉得没有什么，可现在被千香提起，蔚百里竟然头一次觉得脸上烧得慌，他轻咳一声，掩饰性的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接着便粗声粗气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好罢，我便告诉你，只是这事情重大，你莫要轻易告诉别人。”
千香郑重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知味轩这背后的贵人，乃是六王爷。”
蔚百里压低了声音，极快速的说了出来。
千香大惊！
萧国自建国以来，从来遵循的便是立贤不立长。先帝继位之时，才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在众多皇子之中，排行第三，同当时的六皇子，如今的六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先帝早逝，留下唯一的一个儿子，便是当今圣上。六王爷正值壮年，和圣上相距不过十余岁。幺儿得宠，又是剩下的唯一一个，六王爷向来都很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在京里有些什么出格的事儿，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去了。
蔚百里跟在皇上身边，自然知道皇上并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太皇太后老了心疼小儿子，一旦圣上透露些要收拾他的意思，她就晕倒在寝宫里，一面抹泪，一面喊着先帝的名字。
若是寻常女人也便罢了，但那人是一手将自己拉大的祖母，圣上无奈，也只得一次次的作罢。
久而久之，六王爷的势力竟是越来越大。如今这上京城里，他几乎等同于半个圣上，或者说，比圣上的话还要管用。
千香不懂朝堂上的事，却也明白他的势力远非一般的亲王可比。满香楼在他面前，宛如一只小蚂蚁，捏死她，甚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千香绝望了。
她想，就算这辈子结束，她也不可能真的把知味轩扳倒，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知味轩用醉生梦死继续祸害无辜的百姓。
百里笙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到底不忍，看了表弟一眼，终于开口说道：“不如，我们将这酒送去太医院，找个信任的太医暗暗查了，再送到圣上面前？”
千香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好像又有了些希望，她就这样看着蔚百里，一双秀气的眼睛里盈满了期待。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蔚百里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好，我去试试。只是，不保证结果会怎样。”
千香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
如果送到圣上那里，是不是知味轩就能得到应有的惩戒？毕竟六王爷再大，也大不过皇上！
少女无知无畏，心思也简单通透，脸上立刻挂起了灿烂的笑颜。她把一切都看得那么简单，蔚百里怎么不明白她的心思？
也许很快就会被六王爷发现，也许六王爷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兄弟二人这样不加掩饰的和顾千香来往。
他比谁都清楚，这样会给顾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这一家人便罢了。总比他看着这少女骤然失色的眼神，自我唾弃来得舒服！
第16章 秘方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蔚百里下了马，立刻有小厮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将马儿牵到另一处地方去了。
他本人则是急走几步，来到饭厅。
出乎他的意料，饭厅并不像平日里那样，灯火通明，母妃也并没有坐在桌边等他回来。反倒里间隐约传来啜泣声，听声音竟像是他的母亲蔚王妃！
蔚百里大惊，掀了帘子走进去，才发现父王母妃都在这里，他的父王正揽着母妃的肩膀，不住的安慰。甚至连蔚钟鸣本人，也有些眼眶发红。
“父王，母妃。”蔚百里上前一步，“发生什么事了？母妃怎么在哭？表哥呢？他去了哪里？”
蔚钟鸣看了儿子一眼，低声说道：“甘州那边忽然传来书信，你外公前几日因为练功伤了身子，挨了一晚之后，已经去了。”
外公去世了？！
“你表哥听见这消息，下午的时候已经快马赶回甘州去了，就等你回来，陪着你母亲回去一趟。”
蔚百里说不出什么话来。
百里山庄地处甘州，和上京相距千里，交通不便。他从小便住在上京，因此一年也只得去那么一两次。和外祖的感情虽然不若百里笙，但听见他去世的消息，也怔愣了一下，才觉得心里大痛。
听见父亲这样的安排，他立刻回房，将身上的事务统统交代清楚了，这才扶着母亲上了马车。知道她是一晚也等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就能前往甘州，也就随着她的意思。
这一行人疾驰而去，很快就出了上京城的城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边千香还留在顾宅里，等着蔚百里给她带来消息。只是她不知道，这一等，就等了足有两个多月。
两个月后。
八月间正是炎热的时候，只是上京城里，却有一则远比这天气更火热的消息。
这消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上京城的大小酒楼茶肆，也使得朱砂大街上的人流比往常多了不知多少倍。
这其中最热闹的地方，非满香楼大门口莫属。
满香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此刻这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看起来真是颇为壮观。领头的是个中年的汉子，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高门大嗓的吼着：“掌柜的！你倒是出来，给个说法啊！”
门外这样热闹，门内却冷冷清清，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后头一道小门直通顾家院子，千香坐在花池边，伸手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月季，将花瓣一片片撕了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十几朵鲜花惨遭毒手，满地尽是碎花瓣。
红枣跟在她身边，看得颇为不忍，只是知道小姐心情正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
整个顾家，不仅小姐心情不好，连老太爷，孟姨娘也都是整天阴沉着脸，只不过老太爷和小姐是阴沉中带着思索，而孟姨娘则是带着惊惶。
惹得顾家上下如此愤怒惊慌的罪魁祸首，正是近日传遍了上京大小酒楼茶肆的流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京城里竟传出满香楼顾家每月只开几日的秘制菜肴里用了禁药何方，因为用了禁药，味道才如此让人着迷，也因为用了禁药，每月才只有固定那几日才卖。
何方是什么东西，大家虽没见过，但听稍通药理的人一解释，各个都觉得心下惊惶。便有好事者集结了人群，每日到满香楼前来，要顾家给个说法。
满香楼开了这么些年，这些秘制的菜肴也算是让它至今不倒的王牌，如今传出这样的消息，自然生意大受影响。流言仿佛是一夜之间便飞速传遍了全城，一时间想找出来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