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出乎预料的发现让元清满心激动,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打门,找到了另一条可以奋斗的道路。
比起像这世间所有女子一样嫁人生子,这是一个更加广阔,大部分女子没有机会见识到的世界。虽然报纸上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懂,但她会努力去学,争取早日成为真师的左膀右臂,助她将这些事办好。
元清斗志昂扬。
……
这一年多来,何不平暗地里做了不少事,但因为谨慎的个性,在朝堂上倒是名声不显。即使有一部分官员知道太皇太后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但在没闹出大事之前,并没有人会在意他。
所以何不平之死,对朝堂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但对顾铮这样的知情者而言,这却是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表明他之前谋划的一切,贺卿都在宫中实现了。
没有了何不平,太皇太后在政事上,不得不再次倚重朝臣。而且因为不懂,她也不敢随便拿主意,江南之事,便也可以继续审下去。
于是在路上耽搁了几日的淮州知州张文骞一行人,终于在这一场无人知晓的风波之后,风尘仆仆抵达京城,可以开始继续审问那被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的阳山县一案。
之前审到江南路观察副使周有霖翻供,否认自己与贪腐案有关系,声称自己毫不知情。之后查出一应文书系属官黄子德伪造,的确与他无关,然而黄子德随即在狱中自尽,断了线索。后来又审到抓捕两位御史之人,乃是淮州知州张文骞而非周有霖,因而三司上书,请求召张文骞及一应相干人员回京协助调查。
先行被问话的是张文骞这个朝廷命官,他对这个指控矢口否认,并且一再强调自己带来了怀州府衙所有的衙役和差役,供那提供信息之人及两位御史辨认,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于是三位主审官一边命人去请那两位御史,一边下令带所有怀州府差役及暂时留在狱中的证人上堂。
两位御史赶来时,一干人等正好被带到堂下,双方在中庭碰了个正着,两位一看到人便仿佛见了鬼一般,指着其中四个人叫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竟是连公堂上种种规矩,都顾不得了。
原以为抓捕他们的人是周有霖,却原来果然找错了正主!
第46章 四大家族
张文骞本来自信满满,将一个蒙受不白之冤的朝廷命官演得入木三分,看到这两人进门时,也不由变了面色。
“张大人认一认,这些可都是你淮州府衙的人?”御史中丞顾先敏见状,立刻一拍惊堂木道,“你可要看清楚些,别多了少了,到时候可说不清。”
这句话意有所指,张文骞面色数变,最终还是只能低头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这几个字吐出来,张文骞的脸色立刻灰败下去。
他固然可以否认,但府衙上下数十人,并非都是他的心腹,而是来自不同阵营,必然不肯替他遮掩,最后不免还是会被揭穿,届时还得被冠上搬弄是非之名。
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已经被自己安排出去,回老家避风头的差役怎么会又出现在了队伍之中,但身在官场之中,张文骞已经预见到,这一次,他估计是要栽了。
不管后续的事情如何发展,至少他囚禁钦差的罪名是无法洗清的。
何况,张文骞已经通过此事意识到,江南,并不像他们一开始想的那样尽在掌握,还有一股隐秘的势力在后面推动此事,要将他们揭露出来,而他们事先却半点都没有察觉!
那是谁的人?他什么时候去的江南?他查到了什么,掌握了多少?
他们统统都不知道。
这才是最可怕的。
接下来的审问一如张文骞所想,在所有人的指认下,那两位抓捕了钦差御史的差役毫无疑问被定了罪,而后就轮到他接受审问了。毕竟即使身为一州知府,也绝不可能毫无缘由去为难从京城来的钦差,更遑论私自将他们抓起来,投入大牢关押。
而这两位钦差,原本是要去调查安阳县赈灾银粮贪污案的。
然而他不能说。
因为张文骞保持沉默,这一整天,加上接下来几天,案情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出于对一位朝官的尊重,出于“刑不上大夫”的规矩,虽然如今是阶下囚,但张文骞的待遇很好,他没有带枷锁,只上了镣铐,从始至终没有被刑讯,同时在狱中也是单独关押。
即使如此,几天的审问之后,他还是迅速瘦了下来,脸颊凹陷下去,眼底一片青影,精神也开始恍惚,眼看着就要扛不住这种无穷无尽的审问而吐口。
但就在这一天晚上,张文骞跟之前那位属官黄文德一样,意外在狱中自尽。
但这一次,他不是上吊,而是服毒。
这个消息让三位主审官震怒不已,消息传到朝中,也引起了整个京城官场的愤慨。张文骞是人犯,而每个凡人在被关押之前都必须经过十分仔细的搜身,在黄文德死后,更是连包头巾、腰带这种东西都不允许留下。
在这种严密的检查下,张文骞觉不可能在身上藏毒,带进监狱之中。
也就是说,有人在这期间偷偷进入监牢,给了他□□,甚至……从现场来看,有不少挣扎的痕迹,尸检更是发现他身上有不少淤青,很有可能那□□他并非心甘情愿服下,而是被人限制住行动之后灌下。
这可是刑部大牢,整个大楚朝防卫最为森严的牢狱,里面关押的不是等待秋后处决的死刑犯,就是犯下其他大罪的十恶不赦之人,未免越狱乃至劫狱的情况出现,防守十分严密。就这样还是让人悄无声息死在了狱中。
更难的,却是此事该如何上报。
从江南上京城这一路千里迢迢都没有出事,偏偏拿到了三司的地方出事了,那就是他们无能!不管有多少理由,太皇太后可未必会听。若是将此案移交出去,他们三人以后在朝中就没有任何前程可言了,说不定还得引咎辞官。
三位平日里多有龃龉的主审官坐在了一起,打算商量出个章程来。
短暂的静默之后,先开口的是刑部尚书张玉荣,“此案迷雾重重,只怕就算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老夫年纪大了,明日就向太皇太后请罪,让她老人家另选贤良负责此事。”
大理寺卿文旭听他已有退意,不由吃了一惊,“张兄,何至于此?”
“如何不至于?”张玉荣苦笑,“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愿意如此。然而此案牵涉太大,还没查到关键处,就已经死了两个人,继续查下去,只怕也不过平添孽债。”
这话却是说到文旭心里去了。若是对方势力那么大,查到谁就杀了谁,这案子不光破不了,还有可能牵连许多人的性命,最后的结果,只怕他们三人都承担不起。
他们都已经不是锐意进取的年纪,这几年间政权频繁更替,在朝堂上很难有所作为,自然都养成了一股暮气。如今乍然接手这么复杂的案子,打退堂鼓也在意料之中。
他们在朝多年,比谁都知道这件案子幕后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调查取证困难重重,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事已至此,就算想走,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御史中丞顾先敏看了张玉荣一眼,缓缓开口,“便是要走,也不该是此刻。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在太皇太后面前周旋,好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太皇太后处置了身边的何不平这件事,在他们这个地位的人看来,绝不只是因为一桩婚事。而如果不是,偏偏事情出在这个时候,其中深意,就很值得商榷了。
这未必不是一种表态,既然如此,此刻退缩,只怕反倒会让太皇太后心生不满。
“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坏。”见两人不再说话,顾先敏便又道,“原本咱们手中虽有人犯,但他一日不开口,那就一日差不下去。如今他在狱中死亡,□□却必然是从外面带进去的,却正好叫背后的人露出了行迹,给了我们顺藤摸瓜的机会。”
“中司言之有理。”文旭闻言眼睛一亮,立刻点头附和道。
张玉荣见二人已经统一了意见,便也不再说话。
三人将奏折递上,宫中太皇太后亲自发下谕旨,着令三司严加审问,查清张文骞死亡的真相,找出幕后主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