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巫马定澜发令,众人迅速翻身跃到马背上坐稳,动作利索毫不拖沓,可见都是精心挑选过,训练有素的士兵。
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镇子外出发,赵炎回去巫马定澜身边,江洲漓则继续混在众士兵中。
路过水神庙的时候,只见尸体的打捞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有官兵陆陆续续的往那块空地上运送柴火,架起高高的火堆来。
出了陆庄后,马蹄踏上黄泥路,卷起了一阵阵的尘土。右手边广袤的草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巫马定澜率先掌控马头拐弯踏入草地里,后边的队伍紧随其后。
水草丰沛的福泽之地,江洲漓来时从远处看感觉到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美如画卷。但真正踏上了才发现,洛清江竟然在汛期进入了枯水期,河水漫不到草原的大多数地方,只有几天蜿蜒的小溪还潺潺的交错流淌。
河床干燥松软,茂盛的青草刚没过马匹的脚踝,蓝天白云吹着微风,若是没有烦事扰心的事来这里,还真是个适合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江洲漓用神识与陆尔凤交流,听她指点蓝光所在的地方,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了隐隐的阴气环绕,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过来,阴气还被刺激着波动了一下。
巫马定澜带人在草地里做出一番大动静,假装是为其他事而来,做足了掩护。
见阴气又稳定下来,知晓蓝光是被唬到了,江洲漓趁机猛地飞身上前,在“陆尔凤”讶异的目光中,稳稳的落到了地面。
江洲漓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残暴的猎食者。先理智分析外部环境和内在条件,然后找出符合要求的敌人,再不动声色的埋伏靠近,等待最佳时间,进行收割。
她举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间,悠悠的捏着一张符纸。
而“陆尔凤”在见到江洲漓落下时,就已经在瞬间反应过来了,心知大事不妙,忙做害怕状去拉扯陆子龙的袖子,尖起孩童的清脆嗓子嚎啕大喊,“哥哥!哥哥!这里有坏人,这个是坏人!”
江洲漓不知道这个假冒的陆尔凤,到底对陆子龙怀有一种怎样的情愫,见她哀嚎,无奈的摇摇头,“他不会搭理你的,别徒劳了。”
陆子龙自己关上心智,现在的他和刚出生的孩童没什么区别,听不见周围吵闹的声音,也不懂得搭理人,饶是“陆尔凤”喊破嗓子,他也不会有反应的。
两人相持着,江洲漓表现得太随意悠然,这让“陆尔凤”的脸色变得难看,都没有言语,便直接摆出了攻击的态势。而江洲漓敢这样大刺刺的接近,也是算准了“陆尔凤”无论如何都不会将陆子龙当做人质威胁她。
第36章 沉鱼12
巫马定澜早在江洲漓行动的第一时间,就将带来的官兵遣送离开。
借尸还魂?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自然越少人知晓越好,也不能让士兵们看见,否则一个不小心让人传了出去,必将会引起天下大乱。
市井百姓中惧怕此者的,有之;居庙堂高处弄权术欲占有者,更有之。
他此刻走上前来,因着带了江洲漓给的符纸,也能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陆尔凤”浑身环绕的蓝光。
江洲漓余光见到巫马定澜走近,突然有几分佩服他。在已经知道“陆尔凤”非人的身份后,在面对自己无力对付的陌生事物前,还是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笑靥相对,神情轻松却完全真实得她都看不透。
欲成大事者,当有此魄力。
“陆尔凤”顾忌着陆子龙就在边上,害怕打斗波及到他,跃起来就要往外冲。
但她用的是陆尔凤的身体,已经僵硬浮肿,所以行动受到了牵制,没出去几米就被迫狼狈的跌落在地。她警惕又惊恐不安的抬头,眼睁睁看着赵炎把陆子龙抱走,却只能心痛的紧盯着江洲漓喝道,“你是什么人?”
江洲漓浅笑着,慢条斯理的顺了顺衣袖开口,“这句话,该我问你不是吗?”
“陆尔凤”没再回话,只是继续眼神犀利恶毒的看着江洲漓,让江洲漓有说不出的感觉。
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娃是陆尔凤的脸,昨晚加今早与自己见过两次面的软软糯糯的娃,她看着这张脸实在是下不去手。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还是现出真身吧,何必躲在别人的身体里,还束手束脚的。”
“我又不是君子,要什么光明磊落?有本事你就逼我现真身。否则,要想动手就先收拾了这小东西的身体吧,哈哈哈哈!”阴狠的贱笑声取代了孩子的清脆声从身体里恶毒的灵魂中传达出来。
言罢,“陆尔凤”先对江洲漓动了手,招数狠毒,步步紧逼。
江洲漓双手相握于腰前,整个人轻松的左闪右闪躲开各种攻击,语调轻松,“尔凤死后,因为心系兄长不愿意离开而成了孤魂野鬼。可是你却占了她的身体还想带走她的兄长,你说她该有多厌恶你呢……既然如此,我怎么忍心不成全她。”
“陆尔凤”气喘吁吁的追击江洲漓,看她只防不守,自己却还是连个衣角都没有碰到。而对方还完全一副是在逗弄自己的模样,则让她不由得更加恼怒。
狠狠地死盯着江洲漓,咬牙切齿的道,“哪里来的黑瞎子,招摇撞骗那一招可害人不浅啊。你别说大话,等下把自己的舌头也给咬了才好!还是说,你也想体会一下那些被你欺骗致死的人的感受?”
“那真是可惜了,我从来不说大话——”江洲漓对她的激将法也不恼怒,眯了眯眼突然语调折转。
她径直跃起,身体如履平地般定在半空中,衣摆被风吹起鼓出大大的弧度,飘逸非常。纤细的左手慢慢的解开背上包袱的活结,然后一个使巧劲甩开,布料瞬间散落开去,露出包裹在里面的紫檀木质琵琶。
半梨形的曲项琵琶,四弦竖抱式。
江洲漓将琵琶抱在怀里,双手抚上琵琶的弦。因为按指的弹挑和拢捻都十分得当,琵琶声悠悠传开来。
“魂兮,魂兮,听我一言。天不可上,上有雷霆震怒;地不可下,下有炎火焚身;东不可往,东有弱水无底;南不可去,南有豺狼狐狸;西不可向,西有流沙戈壁;北不可游,北有冰雪蓋地。唯愿青萍孤魂,快快归体,休占她人身躯……”
口口相传的最为古老的招魂曲,加之唱者寄于其中的念力,何其壮美震撼,凡有灵魂而无托者,岂能不战栗?
“陆尔凤”早失了方才的狂妄之姿,抱着脑袋跪在地上哀嚎,面部表情痛苦而狰狞,头顶也渐渐升起了团团黑气,“啊!好痛!啊啊啊——”
感觉到自己已经要脱离陆尔凤的身体,整个人都痛得虚脱昏胀了,“陆尔凤”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没有听从江洲漓的建议。这一刻,她真是恨不得立即就死去,免得受此摧残,“停下来!快停下呀!啊!”
江洲漓没有停下,冷眼看着“陆尔凤”翻滚,然后随着最后一声嚎叫结束后,泛着蓝光的黑气终于从陆尔凤的身体分离出来。
而陆尔凤的身躯也因为再没有支持的动力,直挺挺的软倒在了地上。
那团黑气从陆尔凤的身体出来后,便蜷缩在草地的凹洼里,发出似闷闷的似咳嗽的低沉声音,在烟雾爪牙的几番拉扯中,终于才慢慢伏变成了人型。
等那“人”双手撑住地面,缓缓的抬起头来,江洲漓看清了出现在自己面前,长得十分貌美的妙龄少女。长相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绸衣,三千青丝在脑后松松垮垮的系了根红色发带,柔柔顺顺的垂着。
“陆月色?”她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少女听到她喊出来的名字后,猛地的打了个激灵,颇为大惊失色的与她对视,“你怎么知道我?!”
然后又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堪,也不等回答,就一卷身子化成了轻烟,无声无息的潜入小溪流里逃离开去。
江洲漓才大病初愈,刚才吟唱招魂曲又颇为耗费心神,等到陆月色一逃走,她松了口气就无力的瘫坐在草地上。这也是为什么和巫马定澜交谈的时候,她说今天抓住陆月色的机会不大,因为她的身体支撑不了那么久。
“小姐!”楼初心一直注意着江洲漓的动静,见她摔倒,紧张得不自觉的小声惊呼出来,正想上前去扶起江洲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