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在海的另一边闭上了眼睛(30)

是啊,就算不仔细瞧,地上的塑料假人也是僵硬拙劣,并不逼真。但当时又远又暗,仪式气氛诡异,大家都毫不怀疑把这个认作真人,才发生一出灭火救塑料人的闹剧。

郁风一扬下巴,用眼神再次催促她离开现场,免得被不理智的冲突波及。知道此时做什么都没有用,迦离默默点头,回去找到盛怒中的陆巡,硬是把他拖回时光客栈。

陈老板一边拨弄手机,一边跟老婆聊天:“啊呦,怕是要出大事,到底是哪个缺德鬼放进去一个假人,说是现场快要打起来,镇公所跟学校的高层都赶去了……”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个寄宿生进来,其中两个跟煤堆里钻出来一样黑漆漆,只有郁风是干干净净的。

老板娘哎呦哎呦的迎上来,看见陆巡身上的烧伤,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周身环绕的低气压吓得没有说出口。

莫名奇妙被卷入这么一起事故,身心疲惫沮丧,没人有心情聊天,沉默是今晚的主调。礼貌性地互相点个头,大家就各自回房了。

“啊呦,小陆黑起脸来真是蛮怕人的。”老板娘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我早说过啦,那个崽是将星的面相,不是一般人呐。哎呀,这事可不要影响了生意才好……”

陈老板唠唠叨叨,给他供奉的一排关公妈祖耶稣像上香去了。

这一夜,迦离睡得非常不安稳。

她又做了梦,那个关于祭坛与海底遗迹的梦,跟迦南相关的梦,而这一次格外逼真、格外投入,以至于让她恍然认为现实是梦境,那个深海的世界才是真实。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光怪陆离的光影和声音,无法形容也从未见过,像是磕多了□□才能看到的异世界光景。

她一会儿潜入深海,一会儿像是灵魂出窍,超然物外地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手机闹钟响起,迦南“醒一醒”的录音把她唤醒。南柯一梦,简直像在短短一夜中度过了好几辈子,“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灵魂三问,用在此时再合适不过。

抓了抓头发,迦离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今天的课表有高数,头一次决定翘课。以她现在的恍惚状态去上那种高深课程,还不如省省路上的时间精力,直接在客栈梦游算了。

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毛的迦离在走廊中游荡,路过二楼露台时,眼角一撇看见陆巡一个人坐在外面,咖啡桌上放着他的银质小酒壶。

“大清早就喝上了?今天没有打工?”迦离趿着拖鞋走过去,拉开藤椅坐到他对面。

“嗯,今天不想去。”陆巡的声音很闷,一反平时精神抖擞的模样,胡子没刮,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陷在椅子中。因为喝酒不再上头,最近他心情一直不好,但这种极端沮丧的状态可从来没有过。

看到迦离坐下,他用奇怪的眼神瞧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看向露台外的海景。从这个角度望去,能看到立神岩一部分背影。

“怎么了?”迦离问。

“……做了噩梦,没睡好。”陆巡拿起酒壶饮了一口。

“我也没睡好。”迦离叹了口气,“能把你吓到,一定是超级可怕的梦吧。”

谈话伊始,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到昨天发生的事,像是回避就能拒绝现实一样。

“也不是可怕,就是很怪,很累。”陆巡闷闷地说,“就跟磕了□□似的,净是些扭曲乱跳的光影,没法描述。而且、而且……”

他又瞧了迦离一眼,“我还梦见你。”

迦离奇道:“我?”

毕竟本性光明磊落,陆巡并没有吊她胃口,平铺直述地说:“我梦见自己在学校里游荡,四周黑漆漆的,完全迷了路。走来走去找不到方向,我在阴影中看到了一尊石雕像,就是面纱圣母那尊。”

“我见过的,然后呢?”

“我走近过去,那石像突然抬头,面无表情阴森森地盯着我。我一下子就吓醒了……”陆巡又呷了一口酒,似乎接下来的话可怕到难以出口。

“石像的脸是你。”

迦离睁大眼睛,没有作声。即使从陆巡简洁的描述中,她也能感受到这个梦的诡异恐怖。以这么阴森的形象出现在朋友的梦里,还真是挺奇怪的。

“都怪伊妲那家伙,天天讲什么迷信故事。”陆巡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做噩梦的理由。

伊妲曾经在餐桌上绘声绘色地讲过面纱圣母像的恐怖传说,说那尊石像深夜中会在校园里徘徊,因此经常改变摆放的位置和方向。大家对她的神神叨叨已经见怪不怪了,听到就当耳旁风一笑而过。

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陆巡叹了口气,把酒壶递给迦离,迦离接过来想抿上一口,却发现里面早就空了。

“??”

“仔细看看。”

迦离把这个巴掌大的小容器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观察,注意到有一处明显改变。镶嵌在泉水浮雕中的那块石榴石曾经黯淡无光,还有一道裂纹,而今却完整无缺,随着光线移动熠熠生辉,如同一滴流动的鲜血。

如同不竭者本人,宝石上的裂纹消失了。

“我昨晚和今早都联系过柯林本人,但是手机一直打不通。”陆巡面色凝重地说,“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第26章 痛饮苏摩酒

“你说柯林不见了?”

第三方的声音插入讨论,陆巡头也没回,剑眉压在眼睛上,嗓音嗡嗡地说:“下回你再敢悄没声息地躲在人背后偷听,我发誓把你那颗少爷脑袋拧下来。”

“这次真的没有,在你来之前我就坐在这喝茶了,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没有主动打招呼。后来你们聊起来,我就更不好插嘴了。”郁风无辜地说。

他的那张桌子隐蔽在角落里,正好被门和陈列架挡住视线。迦离起身看过去,见郁风像只猫一般懒懒地蜷在藤椅深处,身边的小桌上有茶壶杯碟、奶罐糖罐、点心架、还有一盏给茶壶保温的小蜡烛。这么叮叮当当一整套瓷器,是不太可能背着人偷偷搬运过来的。

陆巡恼火地问:“你有二层的独栋住,跑这边来干什么?”

“我那儿看风景角度不够好。”郁风理直气壮地说。他起身走过来,顺手把三层点心架提到这边桌上,顺理成章地坐到两人中间。迦离捏了一个奶油司康饼塞进嘴里,一时忘记了先前的话题内容。

但郁风本人是不会忘记主题的。

“所以,柯林真的失踪了?”

“不确定,目前只是联系不到他。这家伙从前就皮得很,也说不定是他自己策划的恶作剧。不管是谁干的,我不会放过这事的。”陆巡咬牙切齿地说。

“说真的,你最近不是特别忙吗?今天真的不用去打工?”

陆巡摇摇头:“我失业了。平时跟我熟悉的那些岛民,发生了昨天的事故后变得更排斥外来户,本来攒了一些消息人脉,这下全完蛋了。”

此时回想昨晚火光下那些因为仇恨而扭曲的面孔,陆巡依然心有余悸。本来只是面貌普通的便利店老板、码头渔民、邮政局员工,在献祭仪式被破坏后,统统豹变成激愤的疯狂信徒。

陆巡看向只是沉默倾听地郁风,问:“你有什么高见?我昨天可是看见了,你跪在那做了个很有含义的祈祷姿势。岛上崇拜的那个祂,跟你家拜的是同一个吗?”

郁风耸肩:“理论上是同一位。远古时代,这个岛曾经是碎骨家族的居住地,但他们是最早灭族的一批始祖,所以早就不再来往。”

迦离好奇地问:“所以,尼科岛上那些史前时代留下的巨石阵,不是外星人干的了?”

“以碎骨者的能力推测,他们的巨力可以筑就现代机械才能完成的建筑。实际上,我怀疑海底那片废墟就是他们的神殿,只是因为最近几万年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给淹没了。”

迦离听得入迷,陆巡却皱起眉头:“说点现实存在的事行吗?”

“现实?比如你那怎么都死不掉的身体,和突然复原的酒壶?”郁风轻声说,“固执的无神论者,你也该承认这个世界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更高存在了吧。你叙述的那个梦境,我也做过,那是典型的神梦。”

“哈?你说梦见迦离?”

“不,是好像嗑了药那段。那时候我刚满五岁……”

郁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进入回忆的深邃:“我第一次参加祭祀仪式,在永不熄灭的祭火前,宣誓终身侍奉古神后,我接过碟子,喝了一口祭酒-苏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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