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黎有良自知有错,他的那点道行在这个喜欢一言不发,一发惊人的爹面前,耍不了什么宝。
“你二叔家有个妙龄女子,未曾婚配。”黎宴明拿起竹签,拨弄灯芯,面色并未有波动。
“可是……二叔能同意?”黎有良不确定了,要是今天成功的把黎清弄回来,也不至于如此胆战心惊。
黎宴明料见黎有良还不死心,道:“以后少掺和你妹妹的事,也不要妄想去得到什么,你和你娘那点小弯弯曲曲对付以前的清儿还可以,现在不被她反咬一口已是万幸。”
“可是……”黎有良还想反驳两句。
“够了,明日去你二叔家坐坐,后日村学开学了,就不要指望我再出马。”黎宴明放下竹签,转身进了屋子,周氏身上涂抹了药膏,怕黎宴明嫌弃,自己铺了地铺。涂药的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没有向姜氏索要医费,肺都要气炸了。
“阿良啊,听你爹的昂,娘就当没有生过那忤逆不孝的玩意儿,你呢也放宽了,就说那不孝的染了病,不能嫁人,等明天你爹说服了你二叔,再去和县丞大人商量。”
周氏怕黎有良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便提前上了眼药水儿。
“是,娘我省得了。”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也不管周氏今夜是否能睡得安好,转身进了厢房。
翌日,昏暗的云层遮住了俏皮可人的阳光,风止不住的吹,黎清伸了个懒腰,意识还有些朦胧,清新的空气钻进她的鼻息,让她瞬间清醒。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种花、养猫、采桑、织布……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黎清掀开被子,穿好衣裳,走出门去,发现姜氏已经在做饭,屋顶炊烟袅袅。
她才真正的打量起自己的家来,这栋房子是木头梁,以及木头柱子撑着,有四间是竹屋,两间石头垒起来的,竹子那边是草盖顶,石屋那边则是瓦。呈现出九十度折叠的模样,整体上看就像是四合院的一半。
记得是姜汤臣仰慕古人才学,央求姜氏将石屋旁的两间朽坏的木屋加盖成四间竹屋,一间做新房,一间做书房会客之用,剩下的就是云及的屋子,以及织机所在的屋子了,姜氏则居住在石屋里面,几间屋子各有门相通畅。
厨房不在主屋里,另外有个小隔间,做厨房之用。
不过黎清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猪圈呢?从始至终,她好像没看见猪圈,不要说猪圈,她连一只鸡都没看见。
好像没养。
不过这不是农村吗?难道这是一个假农村?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在村里生活,家家户户总养着一些家禽……所以,这里没有,真的好奇怪哦。
姜氏见黎清站在院子里发呆,出声儿喊道:“杵着干啥?快去净脸,我去把云及叫起来。”
家里有井,绕一圈到屋子后方,那里铺着一块儿石板,上面摆着一个木盆,里面有半盆水,黎清把水倒了,拿过一个小木桶,往井里一扔,提上来半桶水,倒进盆里。
这些在她眼中俱是古董,十分好玩。
她又把桶扔进了井里,提起来,把水倒了,再扔……只感觉手上一松,心里一紧……
⊙▽⊙
木桶慢慢的从她视线里消失,与深色的井水融为一体,接着是绳子,片刻之后,全被淹没……糟糕😰。
药丸,药丸,药丸……
黎清赶忙用盆里的水敷了脸,折了柳枝弄点牙粉刷了牙,跑到前厅去。
内心纠结,要不要和婆婆说。
万一婆婆怪罪下来,打她怎么办(⊙o⊙)!或者是不给饭吃。但是木桶总得有个交代吧。
几秒之后,黎清决定暂时不告诉婆婆姜氏木桶的事儿。她转身步入厨房,将饭菜盛出来,摆上桌子。
米粥里面放了面粉疙瘩,没见着红薯,菜是坛子里的泡菜萝卜和昨晚没吃完的菜。
姜氏拉着云及往后井去了。
黎清:药丸,药丸,药丸……黎清如同乖宝宝似的,端坐在桌旁。
只听见姜氏一声:“阿清啊,咱家那桶去哪儿了?”
(⊙x⊙;)
“在井里……”
黎清表示她瑟瑟发抖,赶紧到屋后。
第12章 在井里
“奶奶,娘亲又把桶掉井里了,呵呵。”云及笑眯眯的说。
黎清听到这个又字,觉得十分不妙。回忆了才知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是第四次。加上今天早上这个,井底已经躺着四个桶了。
“阿清啊,不是和你说好了我早上把水打给你么?盆子就摆在这里,你……唉,简直是气死个人了。”姜氏恨铁不成钢似的咬牙切齿。
“婆婆,我错了。”黎清拉着姜氏的胳膊。
“还叫婆婆。”姜氏的脸似乎拉得老长,有些不高兴。
黎清秒懂:“娘,娘您别生气,待会儿我找个长竹竿儿,把桶勾上来。”
姜氏听到那一声儿娘,才缓过神色,对黎清道:“以后打水的事我来,家里可没那么多桶给你耗。”
干了坏事儿的黎清:“……”乖巧,以后绝对乖巧。
饭后,姜氏去同村柳二爷家购置木桶去了,柳二爷一家两代木匠,以前是在城里干木活,帮人修屋,年纪大了,人家不要他了,他也是个硬气的,自己回到老家靠接私活养活一家人,他儿子也子承父业。黎清洗了碗,便开启她的织布大业,顺便教云及读书。
云及早在三岁就起了蒙,在他爹的影响之下,学习上很是用功。
《千字文》已经学完了,能说会写,《三字经》也能够顺畅的背下来。这些都是启蒙读物。
其实黎清很是同情云及这娃子的,三岁就已经学习小学二年级以上的知识了,现在才幼儿园大班的年纪,就要求学习《论语》了。这是姜汤臣在世的时候给云及定下的目标,让他在六岁生辰之前,背下《论语》全本。
“娘亲,这个字我没见过。”
云及拿着《论语》给黎清看。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这个字念鄹。”
云及“噢”了一声儿也没多想,又跑到一旁读起来。黎清笑着摇摇头,也罢,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黎清这才仔细看了这台在她眼里就是古董的织布机,这台机子支撑着姜氏养活了她和姜汤臣,还让姜汤臣去了学院。
现在轮到她来用这台机子养活云及,顺便送他去学院上学么……云及上学院是很有必要的,自己虽然是个高学历,还专门研究古典文学,但是古代和现代始终不同,何况自己还想愉快的玩耍呢,像这种‘妈妈这个字怎么读啊’的问题,还是交给夫子吧。
黎清现在努力的从记忆中将如何织布这个技术活拿了出来,多次运转之后终于上了手。梭子穿梭在细密堪比发丝的经纬丝线上,经纬线穿插成网,最后肉眼看不到一丝缝隙。伸手扯了扯,感觉略带弹性。
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过程,黎清一时玩心大起,脚踩得欢快,手投的也欢快。
别看她灵魂的真实年龄摆在那里,实际上整个就是个大孩子,老不正经了。要不是后来工作和科研压制了她的天性,不然给她一个支点,地球多半就飞了。
有这样的性子,也算是对童年的一种执念吧。
她很后悔只在博物馆里匆匆的看过这种机子几眼,便抛在脑袋后面了,没做过过多的研究,只能认出这个是不能提花的那种,只能织造出素绸,不过就算是素绸也能买个一二两银子。
可想而知,染色、刺绣之后,一匹布得有多贵了。
《孔雀东南飞》有言刘兰芝“三日断五匹”。这只是个艺术上的虚数而已,在这个小手工家庭里,一匹布至少也得一个月。
丝绸以丝滑、柔软、亲肤为特点,吸光特别强,面上柔和有光泽,抖开还能飘逸。
穿上丝制衣裳,整个人不是典雅,就是浑身有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味。
这些在家里可都是钱,自然是穿不起的,黎清家里穿的大部分葛布、麻布做的衣裳,或者是棉布。棉花这玩意儿可不好伺候,难度堪比养蚕,只有少量贴身的用的,再多是不行的了。
也是,历史拐了个弯,黄道婆还不知道在哪个杂倃呢,新式织布机根本没有。这会子棉花也没有推广种植,锦城的棉花种子都是外商带来的,民众试种之后发现这个适合填充被子。有能者发明了棉花纺织,但是由于其实在难伺候,所以效率特别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