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不论好看，因为不管戴什么面具，面具底下所藏起来的那张脸都不能让人探查到，就更别提脸皮底下的心思了，不过我倒是认为这张食铁兽模样的面具挺适合顾相公你的。”黎清伸手拿起那面长着两个黑眼圈的面具，递给顾向晚。
顾向晚看着那有些憨憨气息的面具，心中不禁有些欢喜，食铁兽虽然除了吃便没什么用处，但好在它是祥瑞之兽，黎清选的他很喜欢。等面具到了脸上，黎清透过缝隙看到顾向晚的脸，不由得噗笑了起来。
“不愧是国宝，做成面具戴着也是那么憨。”黎清小声嘀咕着。春华和顾向晚都没听清黎清说的什么。
“在说什么呢？”顾向晚面具地下的薄唇微动。
“没什么，就这个吧。”黎清从袖口掏出银钱来，递与那摊主。
顾向晚急了，“这怎么可以？”
他就要责备黎清，却被摊主责笑道：“相公莫要和娘子争了，都是一家人，娘子付钱也不是丢脸的事儿。”
“不是，可……”我不是她相公。顾向晚低下头来，不敢再看黎清一眼。
“摊主莫要调笑，他是我兄长，今日我与兄长出门看花灯罢了。”黎清道。
兄长？
原来是兄长么？
顾向晚心中冰凉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漏，一点一点的消失。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摊主找了黎清银钱，对顾向晚道：“公子莫气，这妹妹帮哥哥付钱，那也算天经地义嘛，哈哈哈。”
分明就是男子恋爱女子，女子不知道。当他这么多年的老油条没练出个火眼金睛？
“又是一对苦命人，哦不，又是一个苦恋人。”该不会是什么禁忌之恋吧？但愿是我想多了。摊主目送三人逐渐远去。
“方才黎娘子着实不该，这钱应当我付的。”顾向晚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他是男子，怎么能够让女子替他买账单呢？这分明是触及到他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男儿的尊严了。当然他也不会真的责怪黎清。本来一同出来，就应该他承担一切的。
“这面具是我挑选的，自然应当由我来付钱呀，就当作礼物送给你，别再推辞了，我知晓你为何戴面具，都是为了不连累我们，那么你自己买，我和买就是两回事，这样倒能减轻我们心中的愧疚感与担忧，如果你不喜欢，待会儿还我就是了。”黎清倒是真心想交顾向晚这个朋友。顾向晚此人三观还是很正的，虽然她还参杂着八卦属性在里面（想看看顾向晚暗恋的是谁，如果还有撮合的可能就撮合一下）。
“我不，既如此，我就收下这份你的礼物。”顾向晚面具底下的嘴角一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原来是这样，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的。
三人一起来到淮水码头旁。
夜色与灯光映衬下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水上的游船数不胜数，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乐曲歌声。
“你们且在此处，我去寻船来。”
顾向晚看了看四周，看到有巡查人员经过，确保了是安全的才离开。
“娘子，我怎么感觉顾相公怪怪的？”春华趁着顾向晚走远，对黎清说道。
黎清拍了拍春华的手，赞同道：“我也有这个感觉，不过又说不上来。”
她总是感觉到顾向晚身上的一股亲近之意，但这种意思若有若无，时而冰冷时而热情似火。她的想法有种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但愿不要使她想象的那样。
后果她承担不起，同样的顾向晚也是如此。
不一会儿，顾向晚便和一船家谈好了，黎清拉着春华到了一艘乌篷船上，顾向晚还细心的叫了些茶点。
“今夜人实在太多，好点的船已经被拉走了，就委屈黎娘子与侍女一同跟着我受苦了。”顾向晚歉意的对黎清说。心里却责怪自己为何不弄点钱买条像样的船，不然也不用在这样的小舟上度过这么美好的夜晚了。
“无碍，这船挺好的。”
第325章 化作淤泥
待到乌篷船行至水中央的时候，黎清与春华将帽子拿了下来，露出面容。黎清素面朝天，在顾向晚眼中却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第一次见面是七年前，如果他脑海里七年前的画面没有错的话，黎清和七年前相比只是气质上的差距，而他却已然老去。
“今夜这水上热闹非凡，像那些富人大船上有歌舞表演，我朋友也在不知哪条船上。”顾向晚看着那些大船笑说道。
黎清眸子中映出水中的花花绿绿。若是从上空俯瞰，一定会看到杂乱的画面，花花绿绿的灯在水中飘荡。远处有通明的船，其上人影晃动。其下也有只一盏灯笼的小舟，那就显得安静多了。
“顾相公可是要在这水中寻一条大船而上？”
“不，不是的，黎娘子，我只是想与你一同去到淮水深处，赏河灯而已。”
春华闭上眼听着摇撸声：“……”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她看出来了，这顾相公分明就是对她家娘子心怀不轨。等回了她就告诉娘子，这人的真面目。
“顾相公恐怕是喜热闹之人，不如就去寻了你好友吧，今日花夕节，顾相公理应与你的好友一同渡过。”黎清面色淡然，她见顾向晚的眼睛一直在那些大船上，她又怎好拦了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日是独自出门，并未约谁。”顾向晚急忙解释。他方才是怕有人看到他与黎清在一起，引来非议。这样对黎清的名声不利。
上次魏世子事件她已经听说过了，所以他担心再度惹来非议。
知晓他不是那个意思，黎清便不再说话，良久之后，船行至于水中偏离人杂之处。
黎清伸手拨弄着河中的灯，那河灯在她的作用力下漂向远处。
“无论是哪一盏河灯，都逃不开一个命运，便是沉入河底，化作一摊淤泥。”
顾向晚微颤，很快便恢复正常。他从身旁拿出三盏河灯，其中两个给了黎清和春华。虽然他很不情愿，但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给了春华一个。
“你说得对，它们都只剩下一个命运，但你不觉得，它们都曾绽放过最美的瞬间吗？如昙花一样，花开花落，咫尺瞬间，岁月静好。”顾向晚热切的看着黎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说道：“真想一直这样，岁月静好。”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身旁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其余之人都在另一处空间似的。
良久之后，黎清率先打破了这尴尬。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我曾经也向往着，这些河灯承载着我的希望，能够漂到更远的地方，替我看遍沿途的风景，最后到大海，可事实上又是什么呢？一根竹子罢了，全都留在河中，成了河底的淤泥。”黎清打开自己手中的灯，有些感慨的说。
顾向晚紧紧的凝视着黎清，眼底流露出一丝心疼。但他始终是外人，不能抱她，安慰她。
她的生性是自由的，没有谁能够束缚的。
“我只是有感而发，嘿嘿。”正经不过三秒钟，黎清将手上的灯放进水中，而后进了棚子里。
顾向晚还不曾见过黎清有这么轻松诙谐的一面，也跟着笑了起来。春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觉得这事儿不能再任由其发展了。顾公子眼中的欢喜意太强烈了。娘子可能没发觉，但她这个局外人看的实在是太清楚了。
船渐渐行至水面深处，偏离了那众人的热闹，耳边的嘈杂逐渐复归于宁静，只剩下摇撸。
“这就是我今日想带你来的地方。”顾向晚与黎清对坐在船棚里，面前茶水微烟袅袅。
“黑夜之中，水面可见不远，倒是喜静之人的好去处。”黎清答道。
“每年的花夕节我都会来此一游，其实这地方连花灯都凋谢了华光，唯有船灯一盏，若是胆小，恐怕还不敢来，落入水中，谁也不知，求救也无门。”
他看向棚外，那白日里晶莹剔透的淮水在黑暗中仿似混浊的大窟窿，散发着幽幽的黑气，随时要将人吞入其中。
“顾相公说笑了。”黎清轻悠悠的笑了起来。春华警惕的看着顾向晚，她怎么觉得顾向晚说的这番话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想拖了自家娘子下水？
他该不会是被水鬼俯身了吧？
“呵呵，还请侍女莫要紧张，顾某不过是说些应景的言论罢了，吓到你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