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第21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五)
二人在小镇客栈投宿,昏天黑地休息一晚。
次日清晨,朱四喜心里盘算着自己行囊里的官印官服、盘缠银两、换洗衣物都被偷走,身上所剩银钱无几,若秦少杰先找到八卦,可要让他接济自己才行。
秦少杰心中也有同样想法:若先找到小珠,可要抱朱四喜的大腿才是。故而二人吃过早饭,不约而同,一起上街寻找八卦和小珠。
正值早市,小镇一条主街道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秦少杰和朱四喜拿着八卦和小珠画像,向路人殷殷探询。
“大娘,您见没见过这个姑娘,”秦少杰指着小珠画像,比划起来,“她这么高,脸圆嘟嘟的,笑起来像个包子……”
朱四喜正在旁边,白他一眼,拉住一叫卖小贩,指着秦八卦画像问:“大哥,你见没见过这个书童,凸眼歪鼻,一口龅牙,笑起来像个傻子……”
秦少杰也听到她说话,一脸不高兴,“诶,你说谁像傻子呢?”
朱四喜撇撇嘴,兴师问罪,“你刚才又说谁像包子呢?”
秦少杰狠瞪她一眼,“本公子没心情跟你吵,找到八卦和小珠才是正事。”
朱四喜咽了口吐沫,“我也不想跟你吵,危机当头,咱们先休战!”
二人在集市询问半晌无果,便穿过闹市,走进一片安静的民宅小巷,见不远处一简陋小屋前,有一位大爷正悠然自得地打着太极,一招一式很是地道。
秦少杰欲向他询问二仆下落,上前寒暄道:“大爷功夫真好啊!”
“祖传的功夫!”大爷一脸得意,拍拍胸脯,“我站着不动,你用最大的力气打我试试!”
秦少杰好奇心起,用力朝大爷胸口锤了一拳,却见那大爷忽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起来。
二人一愣神间,忽从那简陋小屋冲出十多口子人,男男女女,老态横生。只见为首一老妪见老头昏死在地,哭天嚎地,扑上前去,紧紧揪住秦少杰衣襟,“你个混小子,把我老伴儿打死了,你赔钱,赔钱!”
一矮胖老翁一把拽住朱四喜手腕,“小子别走!赔钱,赔钱!”
十多个老头老太太一通昏天黑地,破口大骂,夹杂鼻涕眼泪,撕扯扭打,将二人身上钱财摸刮干净,一溜烟儿地,拉起老头,滚进简陋小屋之中。
他二人还未回过神来,身上钱财已一干二净,一清二白,连锦缎外衫也被强行剥走。
“怎的世风如此日下,连老人都当街讹钱……”朱四喜劫后余生,摸着脑袋恍惚惊叹。
秦少杰瘫坐在地,头发纠乱成一团,恍若隔梦,“不是现在的老人变坏,是以前的流氓都变老了……”
“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看岁数。”朱四喜颤颤巍巍,勉强从地上爬起,喘着粗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这混小子,吃饱了撑的去打老头儿,害我遭牵连,扫把星……”
秦少杰跟着起身,颤手整理乱发,唉声叹气,“省省力气,别骂了,钱都没了怎么办?”
二人踌躇半晌,朱四喜思量道:“诶,当地不是有镇长么,要不咱先去找他借点盘缠?”
“嗯,认识你这么久,难得见你想出好主意!”秦少杰拍拍脑门,拉起朱四喜,一瘸一拐,四下打听,朝镇长宅院走去。
咚咚咚,二人颤手敲门。
门吱呀一声半开,一土胖财主模样的乡绅露出半个脑袋,斜睨小眼,上下打量二人,“你们找谁?”
秦少杰拱手道:“请问是钱镇长么?”
钱镇长冷声冷语道:“对,你们有什么事?”
朱四喜拱手道:“我二人乃鸡飞狗跳县县令,在上任途中,与随从失散,又惨遭贵镇老人讹钱,现盘缠一空,一穷二白,还望钱镇长接济。”
“呸,”钱镇长啐了一口,“什么‘鸡飞狗跳’?你忽悠谁呢?每天来我家骗钱的人不少,没见过像你们这般没水平的,连个谎话都不会编!”
只听咣当一声,钱镇长肥脑袋一缩而进,大门紧闭。
吃了闭门羹,朱四喜一脸丧气,“怎么办?我的肚子已开始咕咕叫唤。现在是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连客栈都回不去了……”
“你就别想着回去住客栈了。”秦少杰思量道:“再向北走百里,就是渝泽县城,朝廷在那里设有驿馆。你我都是大明官员,在那儿免费吃喝住宿,倒是不成问题。”
朱四喜一拍脑门,“对啊!或许小珠正在驿馆等我呢!咱们快快启程!”
第22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六)
二人一路瘸瘸拐拐,跌跌撞撞,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赶到渝泽县城驿馆。
“掌柜的,我们要住店!”秦少杰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冲进驿馆。
“掌柜的,我们要吃饭!”朱四喜破衣烂鞋,蓬头垢面,滚到前台。
中年掌柜冷眼上下打量二人,一脸鄙夷,“二位,小店是正宗驿站,只接纳朝廷官员。二位要吃饭住店,还是另寻别处罢。”
“什么,我们不像朝廷官员么?”秦少杰整整衣衫,怒目瞪他。
“就是,我们满腹经纶,天赋贵秉,哪里不像朝廷官员?!”朱四喜整整乱发,瞪眼责问。
“既然如此,”中年掌柜皮笑肉不笑道:“请二位出示证明,通关文牒,官玺宝印,腰牌令箭,委任证书,小店皆收。”
“哼,你早说呀。”秦少杰斜眼撇嘴,“朱大人,把您的官印拿出来,给老板瞧瞧吧?”
朱四喜侧目望他,一脸苦笑,“秦大人,我的官印放在行囊中,被小乞丐偷走了。”
“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没随身携带?!”秦少杰虚张声势,“朱大人呀朱大人,你叫本官说你什么好?!”
“不好意思啊,秦大人,”朱四喜连连赔笑,“还是拿您的官印出来,给掌柜看看吧。”
秦少杰英容失色,丑眉扁目,低声道:“我的也被小乞丐偷走了!”
掌柜听了一乐,瞪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叫花子成心拿我消遣不是?”
“什么?叫花子?!”秦少杰一下子急了,“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像叫花子么?!”
掌柜呸了一声,“敢在朝廷驿站捣乱,你们两个活得不耐烦了?!”他大喝一声,呼唤仆役过来,“来人呐,将这两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二人被扫地出门,在驿馆门口大骂数声,自觉无趣,悻悻离开。
“唉,怎么办?”朱四喜饥肠辘辘,疲累交加,“没有凭证,饭吃不成,驿站也住不成。”
“那驿站掌柜太不长眼,等本大人找回大印,定要重重责罚他……”
二人喋喋不休,抱怨不断,正巧路过渝泽县衙,秦少杰忙拉她停下,“走,咱们去见县令,请他帮忙。”
“见县令?”朱四喜上下打量秦少杰,真真一副叫花子装派,“咱都混成这模样了,他能相信?!”
秦少杰思量道:“县令毕竟为一县之长,多少见过些世面,只要咱跟他说出些朝廷的门门道道,不由他不信。”
朱四喜拍手赞同,“有道理,还可让他派人帮咱们找小珠和八卦。”
秦少杰上前敲县衙大门,一小衙役开门出来,“你们找谁?”
秦少杰恭敬道:“请问小哥,县令大人可在府上?”
小衙役道:“老爷回乡探亲去了。”
“哦?不知他何时归来?”秦少杰问。
小衙役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啊?怎这么长?!”朱四喜惊问。
“不长不长,”小衙役道:“老爷家乡在海南的天涯海角。”
二人面面相觑,秦少杰忙道:“那叫你们县衙管事的出来,师爷捕头都行。”
“师爷跟老爷一同回乡了,捕头因追拿盗贼,被盗贼打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小衙役道。
朱四喜心死了一半,“那你们这里谁还能管事?”
“暂时没管事的,老爷临行吩咐,一切事宜等他回来再说。二位若没紧要的事,先回去吧。”
见小衙役转身进去,秦少杰忙去拉他,“诶诶诶,小哥别走,有紧要的事。”
小衙役侧目上下打量他,“有啥紧要的事?”
秦少杰语气一转,苦脸哀求道:“麻烦小哥,给我们口吃的吧,我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