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罗一慕早就给简令留了她那房子的钥匙,简令把自己收拾出来的少得可怜的行李先搬到她房子里去,交钥匙的前一天晚上,正好大年二十九,简令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个人坐了一整夜。
她走遍房子的每一处,眼前出现的全是自己在这间房子里留下来的回忆,和父亲的、和罗一慕的,还有她自己一个人的。
和罗一慕的以后还能创造,和父亲的简令已经放下,至于她自己的……那些回忆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没了也就没了。
曾经这栋房子是简令的一切,现在,这里对简令来说也不过如此。
她自顾自地想,父亲,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在郝心宜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的命,以后她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也没能力管了,您也别怪我。
郝心宜,毕竟你深爱她,可我深深地憎恨她。
她毁了你,也毁了曾经的我。
出了这间房子,以后就是新的开始,简令和从前一刀两断,谁也没资格再拿什么事来压她。
大年三十的早晨,与天空中第一缕光一起到来的是雪。
简令期盼了一个月有余的雪,终于落下了。
她还记得上次下雪的时候自己正发烧,趴在窗户上眼馋,想去玩雪,罗一慕死活不让,答应她等下次下雪的时候一定陪她一起玩。
可是罗一慕食言了,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她不在。
简令看着不断飘落下来的雪,在手心里哈了口气,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走进雪花里。
纯白色的羽绒服,和雪融为一体。
脚踩在雪上,在大雪中留下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一连串的脚印。
不过很快,那脚印就被雪覆盖了,简令的身影也在大雪中找不着。
只在雪中留下一栋人去楼空的孤独建筑,迎接它的新主人。
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赶在一年的尾巴上下了起来,一直下到除夕夜都没有停。
街道上行人稀少,人人都在家团团圆圆地过年,简令一个人,搬了张椅子坐在罗一慕房子里的阳台上,抱着膝盖,看雪飘。
她原本打算和关爷爷一起过年的,但是关绪一家在过年前赶了回来,去陪关爷爷,他们一家人团聚,简令不愿掺和,就找了个理由,跟关爷爷说自己和朋友有约,没有过去,自己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从白天坐到了深夜。
简令一直在等罗一慕的电话,但是罗一慕那边的时间比津岭晚15个小时,大概这时候还在准备年货,没有意识到简令这里已经是除夕夜了。
简令心里仍残留着一点希冀,期盼罗一慕能想起来,给自己打一个电话,祝自己新年快乐。
隔壁那家人的电视声音很大,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简令听到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
5、4、3、2、1。
简令跟着默念,希望数到1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罗一慕给自己一个惊喜。
可是没有。
简令心底的火苗熄灭了,她想,慕慕大概真的很忙,父亲又生病了,一时忘记情有可原。
今年过年又是自己一个人。
简令笑着,心里有些发苦。
真孤独啊。
万家灯火共此时,周围邻居的热闹欢笑不断塞满简令的耳朵,她想不听都不行。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身体健康。
他们都有自己的挂念。
这些吉祥与简令无关。
简令的挂念远隔山海,比她晚了十五个小时,现在还没有开始跨年。
……
叩叩叩。
寂静漆黑的房子里,简令听到敲门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传来。
简令眼睛亮了,心里动动乱跳。
从阳台飞奔到门口,她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才打开门。
被人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清雅暗香,带着几分寒气,气息都没喘匀。
她把简令抱得那样紧,她身上的寒气将简令包裹其间,简令打了个哆嗦,心却忽而沸腾起来。
简令抬起手,攀在她的后肩,把自己埋进她的怀抱里,恨不得一生一世再也不出来。
简令的眼睛湿湿的,又很热,捂在她胸口上,肩膀轻轻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回来晚了。”罗一慕带着夜里的凉气,在简令耳边说,“阿令,新年快乐。”
“慕慕。”简令埋首她胸前,哽咽着,说的却是:“我爱你。”
第66章 你最好看
罗一慕是连夜赶回津岭的。
她父亲术后恢复不错,在除夕之前得以出院,他早上出院,中午罗一慕陪他吃了一顿午饭,一个下午心不在焉,母亲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倒水都倒洒了一回,心知她是挂念远在津岭的简令,了然一笑,当天就催促罗一慕赶快准备一下,买最近一班飞津岭的机票,再晚就来不及在过年前赶回去了。
“可是父亲的病情……”罗一慕犹豫。
母亲眉目间含着笑,神态轻松地宽慰她:“医生不是说过了么,你父亲的刀口恢复情况很好,也不用你时刻陪在家里为他担心,咱们这边过年一大家子人呢,你大哥大嫂、勤勤和雅雅,还有嫣然他们一家都在,过年热闹得很,你想想阿令一个人在津岭那边过年,孤孤单单的,要是你再不回去,她这个年还叫过年么?”
“妈……”
“行了别说了,快收拾东西去吧,手续我让人帮你办。”方桦见罗一慕不动,笑着拍了她一下,“还不快去!”
“谢谢妈!”罗一慕马上上楼收拾行李。
她带的东西不多,平时整洁得有点龟毛的人现在也顾不得叠衣服了,不论是衬衫还是睡衣,全都卷吧卷吧一股脑往行李箱里塞,也不管她那些做工考究的衬衫会不会因此全部报废,只十分钟不到就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完毕,竖起来放在门边,随时都能拉走。
打包完行李,罗一慕单独去跟父亲告别。
父亲似乎早料到她要走,没有生气,他刚出院,躺在房间里休养,因为这场手术,脸比罗一慕刚回来时已经凹陷下去一圈,看起来格外憔悴。
“去吧。”罗柯麟的声音很苍老,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在家里也就只知道和我对着干,惹我心烦,走得远远的,我眼不见为净。”
“是。”罗一慕应道。
“记着,下次把简令一起带回来,你小子这回眼光挺不错的,找的对象我和你妈都很满意,那简令一看就是乖孩子,不像你,就会气你老子。”
其实罗柯麟这么古板的人,要是从前,光看到简令那一头紫色的短毛肯定就要炸了,绝不会同意罗一慕找一个这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结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能说出简令是个乖孩子这样的话,一是罗一慕面冷心冷,又老大不小,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罗柯麟也不想再为难她,二是罗柯麟病了一场,也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对小辈的事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这把年纪,守着方桦过一天就少一天,所以在他心里,除了方桦以外,其他的都淡了。
罗一慕答应了父亲下次一定把简令带回来,办齐了出境手续,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往津岭赶,从旧金山中转,由于天气原因耽搁了几个小时,到津岭时已经是除夕夜里十点多,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跨年。
大年三十晚上十点,大部分人都在家里与家人团聚庆祝,根本达不到出租车,还好罗一慕考虑周全,上飞机之前已经在网上订好了专车,一出机场就看见专车司机举着牌子等接机呢,罗一慕上车后报了简令网吧的地址,请司机快一点,说自己赶时间。
“赶着回去见心上人吧?”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油门一踩冲上了大路,“放心吧,保证不耽误你和心上人跨年。”
罗一慕不善与人交流,对陌生人更是如此,只说:“谢谢。”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想,要是简令在这车上,光是津岭这十多年来的发展史,就能跟司机师傅侃两个小时。
想到简令,罗一慕眼底蕴起笑意,自己这次回津岭是突然决定,没告诉简令,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不知她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哭?
罗一慕想,八成会泣不成声。
别看简令外表看上去没个正形,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敏感着呢,最容易感动的一个人,只是在外人面前好面子,强撑着罢了,其实单独和罗一慕相处的时候,最爱哭的一个小姑娘,她一哭罗一慕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