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笨。”简令嘲笑她,“当然是因为寺后面有个湖,叫仙湖了。”
简令又给罗一慕解释仙湖的由来:“传说这个湖底从前有位仙人,有凡间的情侣带上供奉在湖边许愿,湖仙就能保佑两人白头偕老。”
说得罗一慕动了心。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独和简令感情这事,一直以来的无神论者也愿意迷信一回,去那湖边走一趟,希望她们也能白首偕老。
“慕慕,吃完饭我们也去湖边转转吧?”简令征求罗一慕的意见。
“好啊。”罗一慕说,又催促简令,“还不快吃。”
……
结果饭还没吃完,下起雨来。
一场春雨骤急,先是乌云遮了太阳,然后雨滴就从天空中淅淅沥沥落下来,还来不及反应,院子的石板地面上就已经积聚了好几滩水洼。
罗一慕与简令面面相觑。
没带伞。
“看来仙湖是去不成了。”简令眼底流露出些许遗憾。
“谁说去不成?”罗一慕淡笑,“这场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再不济,跟庙里的师傅们借把伞也能去。”
“那我们不等了。”简令拍拍屁股站起来,“跟和尚师傅借伞去,嘿,雨中游湖,肯定别有一番情趣。”
罗一慕刚给寺里捐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是贵重香客,和尚们对她们都很客气,一听简令要伞,立马拿了两把过来,简令只接了一把,另一把还给他们了,转头对罗一慕说:“雨中漫步,撑两把伞还有什么意思,慕慕你说对不对?”
罗一慕笑得带了点纵容,由着她的性子答应,“对,一把伞就够了。”
简令又跟送伞来的和尚打听了去仙湖的路,撑起伞和罗一慕一起走进雨中,罗一慕顺势把她手里的伞接了过来,简令挎着罗一慕的胳膊,几乎是和罗一慕贴在一起走的,雨帘子将她们笼罩起来,只留出伞下那一小片区域,水珠打在伞顶,像一曲节奏感十足的打击乐,纯自然的好听。
雨中的空气很清新,简令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畅。
仙湖就在后墙外面,从小门出去就到了,此时雨已经小了不少,变成了千丝万缕的银线,湖面上无数的雨滴漾开蹭蹭涟漪,烟雨朦胧,湖对面的景致全躲在雨雾后面,看不分明,只有湖边两棵新柳,刚抽了芽,被雨洗过之后一片嫩嫩的鲜绿,生机勃勃。
简令和罗一慕走近湖边,浅水处堆积了不少硬币,一元的、五角的,甚至还有不少游戏币,八成都是许愿的香客留下来的。
时代不同,给“湖仙”的供奉也不一样了,如此的西方化。
“你带硬币了么?”罗一慕转头问。
“没有。”简令轻松地耸耸肩,“这么干净的湖,丢硬币进去做什么?全是钱串子味儿,反而把湖水玷污了。”
罗一慕勾了勾唇。
她时常为简令超出寻常人的思想境界而惊叹,越了解,就越佩服她的豁达。
“湖仙!”简令把手笼在嘴边作喇叭状,冲着湖面大喊,“你要是真有灵!就让我和慕慕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不分开!”
她喊完,舒心地大笑了两声,“好久没这么放松了,真痛快。”
“慕慕,你也来试试。”
罗一慕不答应。
这种傻兮兮的事,简令做来是可爱,她自己做那就是诡异了。
“哎呀试试嘛,真的,喊完之后心情特别好。”简令把雨伞从她手里抢过来,鼓励地看她。
罗一慕没法子,只好象征性地提高了音量,对着湖水说:“我希望简令的愿望能实现。”
说完,尴尬得别过脸去。
“假矜持。”简令调侃她一句,没有再勉强。
这一次的散心来得非常是时候,简令心里从除夕一直憋到现在的抑郁都被清新的春雨洗涤干净,两人从仙湖回来时,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们坐在木质的屋檐下,看雨水汇成细流,从檐角倾泻。
简令头一歪,靠在罗一慕肩上,享受这难得的静谧美好。
“慕慕。”
“嗯。”
“我想重新去考成人自考,上大学。”
罗一慕没有意外。
简令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把网吧卖了,肯定在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罗一慕一直不知道她的打算是什么而已。
听到简令想重新上学,罗一慕很高兴,知道上进,这是好事,她看着近处花坛里一株随雨滴打落而摇摆的杂草,问道:“你想考什么专业?”
“法律。”
“法律很枯燥,你能坚持下来么。”
“嘁,小看我。”简令去掐罗一慕的掌心。
“我不是小看你。”罗一慕笑了,“阿令,你对法律感兴趣,我当然赞成你去考法律,但是我不想你因为我去学一门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学科。”
“以前不感兴趣,现在感兴趣不行么?”简令说,“慕慕,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至少,能理解罗一慕为之奋斗的事业,并且能做那个和她分享工作中烦恼的人。
“下定决心了?”
“嗯!”简令用力点头。
罗一慕摸摸她的脑袋,“好,我支持你。”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简令眼里发光,兴奋地用头顶蹭罗一慕的掌心。
又舔着脸傻乐,说:“不过我考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嘿嘿嘿,慕慕你也知道,我穷光蛋一个,兜里没几个钱,你是不是大发慈悲,赞助一下?”
罗一慕噗嗤一乐,抚摸她柔软的短发,大方地同意:“行,为了培养日后法律界的一位精英人才,从现在开始,你归我养活了。”
“爽快!慕慕,你真不愧是站在我背后的女人。”
罗一慕状似无意地问:“那我们简老板什么时候能大发慈悲,让我这个背后的女人转正?”
“啊?”简令一怔,“什么意思?”
“津岭今年要出台同性婚姻的法案了。”罗一慕说。
“同性婚姻?这意思就是……”
“就是我们可以成为合法伴侣,我们的关系受律法保护。”
简令思忖了几秒钟,狡黠地笑了,“慕慕,你这是跟我求婚么?”
罗一慕神色微滞。
她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突然起身,冲进雨中,冒着细雨在花圃里寻找什么,找了一会儿,把那棵一直在斜风细雨中摇摆的野草摘了下来。
“慕慕,你干什么?”简令问。
罗一慕没回答,只是低头,在手指间灵巧摆弄那根野草,似乎要编什么东西。
简令好奇地凑过去看。
罗一慕把从花圃里摘的野花放在自己身旁,细心地把野草多余的叶子全部摘干净,只留下柔韧的茎秆,首尾相接拼成一个小圆圈,沿着圆圈主干一点一点地编织,最后在顶端编进去一朵小黄花。
一枚精心手制的戒指静静躺在罗一慕的掌心里。
“把手伸出来。”罗一慕说。
简令呆呆地抬起右手。
“另一只。”
她听话地换成左手。
罗一慕单膝跪在简令身侧,庄重地把那枚自己做的戒指套上简令左手无名指。
尺寸完全贴合,简令的手指,罗一慕用自己的掌心细细量过无数遍,每一根手指的粗细她都记得。
白皙的手指与黄色的小野花相映衬,纤细秀美。
“简令,你愿意和我结婚么?”她低头,虔诚地吻在简令的手背上。
第73章 信徒
简令愣愣地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草梗编的戒指,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大脑已经死机了,嘴巴张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来只是出来散心的,怎么说着说着突然说到了结婚的话题?又怎么突然慕慕跟她求婚了?
简令在脑海里乱糟糟理了半天,也没理清楚头绪。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全被糊上了一层浆,粘稠度极高,甩都甩不开,同时心脏以极高的频率跳动,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结婚这事对简令来说太遥远,她从来没想过,对罗一慕的求婚也毫无心理准备。
所以从罗一慕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神情一直是呆愕的。
罗一慕很有耐心,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将她左手托在掌心,等了十分钟。
雨已经停了,屋檐下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院里经过雨水洗刷的草芽,颜色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