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斗关切地朝怀晋身上打量,他人慵懒地卧在宽敞的石床上,上面不知是铺了什么东西,洁白蓬松,看起来软软的。
怀晋只穿着宽松的袍子,小腿露在外面,仅从外观上看不出他哪里受了重伤。
大约是他停留在怀晋身上的目光太久了,那沉默又体贴让怀晋枕着腿的男人猛地抬头瞪向梁小斗。
那人皮肤泛着古铜色的亮光,虽然和一路上许多男人一样,露着半肩,但却要魁梧不少,只这一眼望来,就是凶光毕露,敌意浓重。
梁小斗被这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又和暗兽对视了。
牧海皱眉,看向男人。
怀晋轻笑了一声,毫不避讳地伸手抚摸着男人的脸。
原本虎视眈眈的男人眼神立即变得温柔起来,将脸颊贴在怀晋的手上,低头温柔地问道:“还要吗,葡萄?”
他声音十分低,但又因为里面灌满了温柔,竟然一瞬间就让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梁小斗浑身不自在地抖了一下,怀晋在那边就是一乐,他自然地躺在男人腿上扭头,对梁小斗道:“小斗,这是我的伴侣白罗。抱歉啦,他独占欲可是很强的,你多看我一眼,他就不高兴呢。”
这男人原来是怀晋的伴侣?!
梁小斗吃惊地又把视线转了过去,除了一双凶眼,男人身形壮硕高大,棱角凌厉分明,确实不凡。
他盯着人家看,最后还点头打了个招呼,牧海的眉头皱得更紧。
扯着梁小斗朝着石床旁的凳子走了过去。
多年来,神山这待客之礼还是没怎么变。
当然了,因为不欢迎外来人,他们这里也不流行待客。
梁小斗放下书包跟着牧海一起坐下来,这个时候,他也感觉到了怀晋的怪异之处。
他们从进来到现在,怀晋竟然是一动不动。
梁小斗打开书包,忍不住开口道:“你是哪里受了伤,我带了药来,挺有效果的,牧海用了都好了。”
听他叫了牧海的名字,房间内除了怀晋,其他人都是一震,就连那个叫白罗的男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伴侣是一回事,但能直呼名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怀晋一笑,指着梁小斗对抱着他的男人道:“所以我说了,他是牧海大人的伴侣,你还不信。”
两句话,梁小斗总算把这神山的情况捋清楚了。
神山的守护者怀晋和他的伴侣白罗,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
他关心怀晋的伤,虽然看着不像是是命在旦夕的样子,但还是从背包里拿出罐子递了上去,道:“这些都给你,你用一用,会有效果的。”
怀晋笑了一下,他身后的男人抬了下手,便从旁边有人出来,低头接了过去。
怀晋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精神不济道:“山主大人再次踏入神山,小斗也是第一次来,应该好好招待才行。”
他说着,扭头对身后男人道:“白罗,你替我安排好住的地方,带小斗四处转转吧。我和山主大人说几句话。”
白罗依言,轻轻扶他起身,又细心地为他整理了下袍子,才站起身朝着梁小斗走来。
男人站直身体,紧绷的肌肉和高大的体格更加具有压迫感。
牧海回头望着梁小斗,沉吟一下才道:“你先去休息,在房间里等我。”
虽然是假的伴侣,但相比之下,牧海这话说的就清汤寡水多了。
梁小斗再次伸头仔细观察了怀晋,见他依旧笑得云清风淡,便将背包里的罐子都倒了出来。
“这些算是给你带的礼物吧。”此时,那男人已经走到了梁小斗面前,梁小斗想了想,才从背包前面的格子里拿出一个长条格子,大步走过去到怀晋面前。
离得近了,他才发觉,怀晋面色灰败了许多,四周也有股药味。
“这个,是我工作室的最新周边,特地让扇子上的人给你签了名,是限量款哦。”
怀晋伸手接过来,梁小斗看到他苍白的皮肤上青色血管根根分明。
皱了皱眉,梁小斗又仔细地盯着怀晋的脸瞧,怀晋冲他淡然一笑:“谢谢了。”
知道牧海必定要和他有要事详谈,梁小斗便跟着怀晋的这位伴侣走出了屋子。
神山和灵谷的风格气氛截然不同,冷硬森严,像是随时准备战斗的堡垒。
男人走在前面。所到之处,人人都敬畏地朝他行礼。
说是带着梁小斗四处逛逛,但现在无论是神山的状况还是眼前这个男人,都不像是能悠闲四处溜达的气氛。
男人亲自将梁小斗带到了一处屋子前面,石墙木门,花岗岩特有的纹理浸润着岁月的痕迹。
这间房离刚才怀晋的屋子并不远,全因男人的沉默才显得此路漫长。
男人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梁小斗。
梁小斗已经有些习惯他们这些灵兽对自己人类的身份鄙夷和不认同了,他用着牧海伴侣的身份,能进入到神山,见到怀晋,他也没别的要求了。
这个叫白罗的男人看着他也不说话,大约是在腹诽他这么个弱小的人类是如何站到牧海身边的。
梁小斗朝他点了下头,转身想要按照牧海的话,进房间里等人。
怀晋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但怀晋对于这座山,大约就相当于牧海对于灵谷,除了守护者,完全是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
所以,即便看着怀晋并不好,他也并没有多嘴,只想等牧海回来问个究竟。
他伸手推开左右两扇木门,正要迈步,就听白罗道:“ 你真的是山主大人的伴侣吗?”
梁小斗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还需要查户口和结婚证?
白罗抱着手臂,敏锐的目光里全是了然。
“我和怀晋是彼此唯一的伴侣,情.交.过后,无论是身体还是周身气息,他都会因为我的注入而或多或少地沾染我的气味。”
他鼻子耸动,再次确认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和山主大人若是伴侣,你的身上没有一点山主大人的印记,要么是你们尚未情.交,要么就是山主大人对你并无情谊,交融后留不下丝毫他的痕迹。”
梁小斗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寡言的人,此刻白罗字字铿锵说完,反倒是梁小斗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什么情.交?是说交情吗,交情好不好和痕迹有什么关系?
他反应半晌,突然似是理解了那个词的意思,虽极力掩饰也忍不住红了脸。
看他最初一脸茫然,连他的话都听不明白,白罗更是认定了心底的推断,他朝着梁小斗点了下头,也不等他回答或是解释,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梁小斗站在门前,僵了半响,最后才默默念着,不知者无罪,走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虽然布置简单,但家具却也一应俱全,尤其是那张几乎占了半间屋子的大床,比之怀晋那张也不遑多让。
神山的人,难道是喜欢在床上翻跟头做运动吗?非要弄这么大占地方。
他吐完槽,又立即将这话想成了别的意思,急忙摇头将不正经的念头甩飞。
很快,梁小斗就反应过来了。
这间屋子……竟然只有一张床!
这……
过了很久,牧海独自一人,脚步沉稳地朝着后山走去。
他离开神山前的住所,怀晋一直给他留着,每次到神山也都是住在那里,已经习惯了。
神山毕竟是大陆灵气最为丰厚的地方,即便受到了暗兽的攻击,却也并不会像灵谷那样遭受破坏严重。
他忧虑的只有怀晋……
牧海目光沉沉,忆起刚刚怀晋那生气衰竭的模样。难怪白罗要背着怀晋,给自己传讯了。
以白罗对怀晋的感情,如果怀晋真的出了事,还不知道白罗要如何自处……
远远望着从窗子里映出的光亮,牧海顿住脚步,脑海中不由自主又回想起怀晋最后和他说的话。
“山主大人,您如果真的无意,就不要和小斗走得太近,人的感情比我们灵兽更加激烈,他们生命短暂,爱一个人犹如流星划过一般闪耀,最后能留给您的怕是只有伤痛和无尽的思念。”
他惨然一笑,有气无力的声音自心底发出:“即便时间可以磨灭掉记忆与伤情,但过程怕是也是锥心刺骨般难以忍受的。”
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白罗却要被独自留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