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不安。
我知道,姜棠一心想要了姜丞相和张氏的命,以为她的母亲和外公复仇,不过,她却并不愿意因为姜丞相而弄得姜家满门抄斩,毕竟她与她哥哥也是姜家的人,除此之外,姜家还有许多奴才。
真要起命来,那得是血流成河。
我小心的将她递给我的墨宝塞进了袖子里,安抚她说,"姜大小姐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做什么让姜家满门抄斩的事,况且,真要弄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这假的书信,一眼就能辩驳,到时候还不得要被戳穿。"
"那,四王妃是想要做什么?"姜棠眼睛微眯,眼神里依旧狐疑。
姜棠虽是聪明,可我记得赵荣羡说过,最初从痴傻中醒来的她,其实似乎根本不太了解北朝的一切,甚至前面的三五年,她都不甚了解。
倘若不是的的确确自小就知道她,他还得以为她是外族人了。
因此,姜棠虽然懂得朝堂上的事,也才华横溢,这个时候的她,却还不太明白这后宅里弯弯道道,自也不要猜到我想做些什么。
我压低了声音,笑盈盈的看着她,"其实,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我不过是想替你父亲牵红线,你们姜家不是一直没有主母吗?以至于一个小妾成日里上蹿下跳,闹得鸡犬不宁,倘若有个主母。这家里头总是要好一些的。"
"你的意思是……弄个主母收拾那张氏?"姜棠眉间瞬间浮上了一丝喜色,似想到了什么,满目精光,"敢问四王妃,臣女的这位未来嫡母,那是什么人?"
"昭阳公主。"彼时,陈嬷嬷走了进来,为我们斟茶之后,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我抿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这位昭阳公主啊,本是远嫁魏国和亲的,可是她生性凶狠泼辣。手段又很是歹毒,前些年因着夫君纳妾,险些将夫君打死,故而被休弃回到了长安城。"
"父皇一直有心为她寻个夫家,可这位公主脾气古怪,性情暴躁,可没有人敢娶她。好在这公主也瞧不上那些官位低的,官位高一些的家中已有了妻室,公主自然不能给人做妾的。可你父亲不一样,你父亲乃是当今丞相,你们家中又没有主母。你那父亲虽然也有些年纪了,搁在一众大臣里,也算是容貌出众的。"
"倘若你父亲给那昭阳公主写几封书信。说什么第一回 见了她,便爱慕于她,多几回,这公主自然就得去给父皇赐婚。"
"哪怕公主不去,我自也有法子叫她去。"可不是吗?我得让二公主去撺掇她,同是过去不受宠的公主,这位昭阳公主每每见着二公主,便总觉着寻着共鸣了。
故而,对二公主是格外亲热。
不过这位昭阳公主可比二公主要歹毒多了,听陈嬷嬷说,这位公主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好,因着宫女打翻了茶水,就生生的将人家的双手砍了去。
这样的恶人,别说,还真是很适合做姜家主母。
想着,我又细细的将昭阳公主的情况和脾气与姜棠说了一遍。
姜棠听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那喜形于色的模样与素日里那般端着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满脸幸灾乐祸,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四王妃这对策,臣女佩服!想来那张氏定然寻了四王妃娘家麻烦吧?这个毒妇,平日里就知道害人,她自己害人从没有错,旁人若是反击,她必然要千倍万倍的报复。"
"若真是让昭阳公主进了门,张氏手中的主事权必然要交出去,她纵然想害人,那也未必能有能耐。况且,到时候她可得忙着争宠,哪还有时间使坏。"姜棠越说越高兴,话说完,忽然又道,"四王妃,此事你就不必出手了,我哥哥最是会临摹旁人的书法,此事交给我来便是了。"
什么玩意儿?姜棠说这件事交给她?
我记得,她可一向不喜欢惹事的,而且若是能借刀杀人,她从来更愿意借刀杀人。怎么这会儿却说是让她来做这件事。
我一时有些惊愕,更弄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我怔了一怔,感到不可置信,"姜大小姐所言当真?此事真由你来做?"
"此事,其实无论我做不做,那张氏都要怀疑到我头上来,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做?"说起张氏,姜棠眼底里瞬间杀气腾腾,"只要能收拾张氏这贱人,我在所不惜。"
听姜棠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
姜棠这是想尽办法的想为自己的母亲和外公报仇,而且我听说。那张氏不仅合着姜丞相害死了姜棠的母亲,似乎在不久以前还害死了姜棠的嫂子,据说是一尸两命。
她这嫂子死了没有多久,她十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的哥哥又叫张氏母女害得险些丢了性命,她自然是恨的。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心疼姜棠了。
从前我总羡慕她是丞相之女,拥有满腹的才华和谋略,甚至应对后宅之事也游刃有余。
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忽然明白,她的游刃有余,也是在夹缝中一点一点学来的。
代价,是亲人的性命。
想来,此事她能亲自出手,定是舒服很多。
而且她出手,的确是比我出手更有理由,心疼父亲,给父亲牵线找个当家嫡母,这嫡母还是尊贵的公主,说出来得是多么孝顺的理由啊?
于是我立刻点了点头,"行,就由着姜大小姐。"
闻言,姜棠似乎显得更高兴了,她笑着与我又说了一句,"这书信和私会方面由臣女来做,不过让昭阳公主主动请陛下赐婚,可就要劳烦四王妃了。"
"姜大小姐放心,只要时机成熟,我便立刻出手。"
姜棠这一回来的特别高兴,以至于走的时候,还哼上了小曲儿,都是我没有听到曲子。
临走前,她还送给我一个奇奇怪怪的瓶子,那轻轻按一下就能出粉末,那粉末的味道刺鼻无比,她说那是什么防狼喷雾的。
我真不知道这小小的东西怎么能防狼,这连狗都防不上。
不过,要是往人的脸上一喷,别说,还真是要命!
我想着反正这玩意儿也不大。也就是一个香囊大小,外形也很是精巧好看,挂着也不碍事,于是便挂到了腰间。
接下来的几日,姜棠时不时的便会派人来传信儿,今日说是信送到了昭阳公主手里,明日又说那张氏发现了昭阳公主和姜丞相的'通信'大吵大闹。
这个时候昭阳公主又来信,嘘寒问暖,然后就姜丞相无意间在街上见着了昭阳公主。
那昭阳公主虽然脾气暴躁,但还生的不错。
如今又以为那些书信当真是姜丞相所写,见着姜丞相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上前安慰。满肚子的火儿姜丞相想着自己一国之相竟让张氏一个青楼女子抓花了脸,那是越想越气。加上昭阳公主的一番安慰,便越发觉得张氏可恶,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故而便没有戳穿书信一事,反而是赌气的同昭阳公主谈情说爱起来。
昭阳公主往日里不受器重,因而和亲也是嫁了个不起眼的穷乡僻壤,一直以来受尽冷遇,如今一国之相对她温柔呵护,她便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更觉得那些小妾都不足为惧,对姜丞相是越发温柔。
张氏知道以后,竟想着去公主府闹,结果让姜丞相狠狠抽了一个巴掌,还骂她不知天高地厚。张氏一怒之下说是要自杀,姜丞相竟是就拿她没法子了。
那头的昭阳公主知道以后,亦是恼怒非常,扬言说是要杀了张氏。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我便立刻去了二公主府上。
我到二公主府的时候,刚好撞见惠妃从里头出来,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见到我还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懒得理会她,径直的往里头去。
彼时,二公主也黑着脸坐在里头,看来今日这惠妃又让她不痛快了。
见到我,她阴沉的面容稍微缓了缓,牵强的笑着问我。"四弟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的?"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与二公主算来也相识有些年了,还不与她拐弯抹角。
不过眼见着她这副神色,似乎这回和惠妃吵得很是不愉快,而且比过往几回都要不愉快。
我往外看了看,支支吾吾的又添了一句,"二皇姐,我方才瞧见惠妃了,怎么了?今日又寻你麻烦了?"
"我怀疑我根本都不是她生的。"二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紧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可知道她今日来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