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觉安心,一旁的另一扇门就又被人给撞开了。
宫殿大就是这点不好——门太多了,就算没门,还有窗户呢。
殿内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同时感到了无比的绝望——楚言再厉害,恐怕也拦不住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叛军啊。
然而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楚言居然拦住了。
就是手法粗暴了些。
楚言一脚踢飞刚刚砍下的人头,众人顺着那横跨数丈远的人头看去,就见一个朝他们冲来的叛军直接被那颗飞来的人头打爆了半颗脑袋。
众:“……”
这样恐怖的煞神,为何会是个文官?
不过楚言终究是人,体力有限,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就在这时,李朝闻也抢了一位老将军手上的方天画戟,负责清理楚言顾不上的漏网之鱼。
一时间众人越发迷茫——这年头文官都必须文武双修了是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楚言以为他们会就这么杀到天亮的时候,援军来了。
叛军毫无抵抗之力,等这座皇城再度恢复平静,众人收拾残局,楚言才发现此刻不过申初,距离天亮还有至少两个时辰。
楚言并非钢筋铁骨,因而还是受了些伤。
“这都没死,你也是命大。”佘大夫对着楚言背上那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说道。
楚言笑了笑,因此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然后才道:“我可不能死,我若是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得伤心欲绝呢。”
这话听起来自恋,但却是事实。
佘大夫哼了一声,一针见血道:“说的好像你在意一样。”
楚言:“我当然在意。”
顾夫人掉一滴眼泪她都能心疼死,至于其他人……楚言想到了穆易。
穆易伤心是一定会伤心的,但会是怎样的伤心呢,楚言突然有些好奇,但想想这样的好奇是需要用自己的死来满足的,楚言顿时就安分了。
太子同江家皆被下狱,第二日启合帝睡醒,下旨抄了江家满门,并诛了江家长子九族。
皇后赐白绫,太子赐毒酒。
江家被抄的时候,楚言正好从宫里出来,回家经过的路和江府正好一街之隔,楚言坐在马车上听那遥遥传来的哭喊,突然一阵恍惚——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比如……被抄的难道不该是自己家吗?
“唔!”楚言抬手按住突然剧痛的脑袋,等了许久才等到痛感消退。
完了完了,楚言想,她可别是在护驾的时候伤到了脑袋。
之后楚言特地告了几日假,直到脑袋不会再疼了,才拖着还带伤的身躯,回去给启合帝干活。
佘大夫说过,启合帝的命能续多久,主要看启合帝本人能撑多久。
楚言猜测了一番,觉得穆阙羽翼未丰,启合帝多半要等到穆易回来才会放心撒手人寰。
果然穆易一回京,启合帝立刻召见。
楚言在宫里的眼线传回消息,说陛下遣退了寝宫里所有人,只留下了杜公公和穆易。
另一边,穆易踏进弥漫着浓郁药味的皇帝寝宫,行礼起身后来到了启合帝的床榻边。
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启合帝,几乎想不起来自己离京前他的模样。
启合帝同穆易说了许多,絮絮叨叨,半点都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穆易也专心听完了全部,本能完美结束这一场父子间最后的交谈,直到启合帝对穆易说:“阿宴……她是个好孩子,你莫要辜负了她。”
和仅仅是对楚言有意思就被禁足的太子不同,穆易得到了启合帝的祝福,这是因为比起太子,启合帝更疼爱穆易这个儿子吗?
当然不是。
穆易默了许久,突然问道:“父皇当初责罚废太子,让其禁足东宫的时候,儿臣曾怕过,怕自己对阿宴的心思也被父皇知晓,连累阿宴。可后来儿臣明白了,只有太子做错事父皇才会严厉责罚,儿臣——抑或其他兄弟,便是将天捅破了,父皇都只会随意责罚一下,然后便由着我们乱来,因为只有那样,未来太子登基才能有借口将我等一一铲除。对么?”
本因回光返照精气神充足的启合帝突然咳嗽了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听着像是要活活咳死一般。
在杜公公过来之前,穆易先一步上前,替启合帝拍了拍背,语气不变道:“父皇不必担心,就算是也没关系,儿臣已经习惯了。而且儿臣也是真心喜欢阿宴的,此生此世只她一人,所以父皇也好,皇太孙也好,都不用担心我会有自己的孩子。”
穆易其实并不想打破最后的虚假,他只是突然有些无法忍受那一声“莫要辜负”背后藏着别有用心。
穆易离开后,启合帝突然就说了一句:“可放心了?”
藏在帷幕后的穆阙慢慢走出来:“孙儿放心了。”
启合帝轻叹:“你啊,莫要学了你父亲,一定要、要当个好皇帝。”
穆阙看着启合帝渐渐暗淡下去的双眸,跪地行礼,做出了启合帝希望看到的模样,郑重道:“孙儿知道了。”
燕王离宫后不久,启合帝驾崩,皇太孙穆阙继任大位,立年号嘉宁。
第112章 女相·40
新帝七月登基, 同年八月, 残暑未消。
摄政王穆易躺在自家竹椅上看公文, 身上趴着手拿书册的楚言。
和衣衫齐整玉冠束发的穆易不同, 楚言一头长发仅用一条缎带系着, 身上除了一条长裤, 仅着一件小衣,还是反着穿的, 裸露出了整个背部。
一条愈合了大半的狰狞伤口如同一条蜈蚣般落在楚言背上, 那是楚言护驾时留下的,因近来新长出了嫩肉而麻痒不已。佘大夫给她开了外抹的膏药, 但因天气炎热总是流汗, 药物混上汗液,让楚言的背越发难受。
所以登基大典一过, 楚言便借口先帝逝世后自己忧伤过度而告了假, 缩在府里靠着冰盆过日子。
穆易则是一边给先帝守灵,一边帮着新帝穆阙收拾太子留下的烂摊子, 顺带镇压那些个因新帝年幼无根基而蠢蠢欲动的新晋王爷们。
后边顺带的内容并没有耗费穆易太多精力,因为那些王爷们原本就是穆易的弟弟, 自小便被穆易从各方面碾压到大, 先帝还在时他们就怕穆易怕得不行,先帝去后穆易摄政, 他们也很快就冷静下来, 老老实实不搞事情。
几日前穆易终于得闲, 知道楚言被炎热的天气和背上的伤折磨, 便借口自己府上有一处院落,往日太过阴凉无人居住,现下正好叫楚言过来避暑。
楚言欣然前往,于是就有了如今楚言趴在穆易身上晾背的场景。
药膏涂满伤口,楚言安安静静趴着,就连翻书页也是单手操作,懒散宛若一只脱水完毕的咸鱼。
穆易除了充当楚言的人肉垫子,还需看公文阅奏章,看完一册换一册,偶尔还会随口和楚言说上一句。
楚言起先还是懒懒的,后来从穆易那儿听出了端倪,合上手中的书册,问:“陛下生母的闺名,可是叫嘉馨?”
“嗯,”穆易意有所指道:“年号嘉宁的嘉。”
“这样啊。”楚言合上书本趴在穆易胸口想了想,道:“那我还是再歇一阵子好了。”
新帝穆阙若真是个擅长隐忍蛰伏的性子,那这段时日多半就是他暗中观察朝臣动向的时候。
一些小官趁着这个机会兢兢业业自然能入他的眼,像楚言这样的辅政大臣,最好还是低调些。
穆易拍了拍楚言的后脑勺,道:“不怕。”
楚言笑:“我自是不怕的,只是觉得也该给旁人一些‘机会’。”
本朝的辅政大臣可不止她一个,与其树大招风当了其他辅政大臣的挡箭牌,还不如先退一退,给别的辅政大臣一个“出头的机会”。
没准到时候无需她动手,穆阙自己就会想法子把那些妄图拿捏他的辅政大臣给铲除了。
楚言开心地翘起脚来晃了晃。
日头渐落,气温也有些降下来,穆易摸了摸楚言的背,看膏药都干了,便催着楚言将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楚言穿好衣服,穆易又叫下人端了碗药过来。
楚言对着黑漆漆的汤药挑眉:“若让佘大夫看见了,怕是会气你不信他的医术。”
穆易:“我拿药方问过佘大夫,他说了无碍我才叫人给你煎”
楚言听是得了佘大夫首肯的方子,只能悻悻然接过药碗,一口气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