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先生派人送来了双人床、餐桌,就连每天定点离开房间上厕所都陪在秦川身边,他们一起在这间屋子里过了大概三天,几乎寸步不离。
宫先生允许秦川选择武器,给秦川准备了不少高定西装让他藏匿武器,甚至给秦川微量注射了几种不同的兴奋剂,功能包括但不限于激发肌肉潜力、促进肾上腺素分泌、增强心脏功能。
但是如果秦川刺杀失败了,就得挨干。秦川选了什么武器,就得被什么武器干。
当他用叙诡换来的唯一一个机会逝去后,令他真正开始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赤手空拳的宫先生。
微量兴奋剂和皮质类固醇让他变成了比平时更强大的自己,增长的力量和反应速度令他沉迷,但这自信逐渐变成无奈,乃至恐惧。
宫先生就像是一台看破了他所有招数、不眠不休的机器,永远游刃有余,半夜三更也能准确地捏住秦川捅来的刀还不伤到自己的手指,或者夺下套在他脖颈上的绳索然后在秦川的屁股上抽出排列整齐、深浅相同的鞭痕。
秦川能清晰地认识到,尽管自己是鼎盛状态还加了buff,但他所有枪法、刀法、拳腿套路在宫先生眼里都是小打小闹,他甚至连宫先生真正实力的边界都没摸到。
与其说宫先生是在给他自由,不如说宫先生是在摧毁秦川的信心,让秦川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顺便培养秦川的斯德哥尔摩情结——你看,我完全可以一只手捏死你,但我好吃好喝供着你,站在这随便让你杀,我多宠爱你啊。
然而秦川对宫先生的警惕在第三天晚上都化作了愤怒。
秦川通过送餐次数判断自己已经整整十几个小时没有实施任何刺杀行动了,两人在这间不见天日、不辨晨昏的房间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地过了一天,然而某一餐之后他还是被宫先生礼貌有加地强行扒掉了裤子。
秦川已经明白,如果他主动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比如自己脱衣服,那宫先生就会因为他的配合而对他非常温柔。他心知宫先生就是在以驯兽方式消磨自己的抵抗心理,可既然能让自己舒服点,何乐而不为?
秦川顺手帮宫先生抽掉了皮带:“宫老板,我怀疑你给我注射兴奋剂不是为了提高我的肌肉能力,而是为了让我更耐操。”
宫先生怜悯而饱含爱意地看了他一眼:“宝贝,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日久生情啊。你这么聪明,怎么才明白呢?”
秦川:“……”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事后,秦川在半睡半醒中听到保镖进来,他尽力睁开无比沉重的眼皮,只来得及看到保镖佩戴的枪支,再想抬头时已经被麻醉剂拖入了深层睡眠。
梦里有清风般的罗勒叶香。
他再醒来的时候独自躺在日音酒店的大床房里,身旁放着他来日音酒店穿的那身T恤短裤拖鞋,散发着发酵了三天的饭菜馊味;床头柜上放着他的银边眼镜、手机和手~枪,几个月前的新光报包着一个陈旧而华丽的鹦鹉螺杯,但姓宫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身上的几处骨折都上着夹板,很多上了药的伤还没结疤,最可气的是某个部位简直疼得跟被车轧过似的,秦川自然不会以为前几天的事是一场大梦。他解锁手机,发现时间过去了四天。
宫先生非常谨慎,他把秦川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放在了这个房间。用技术手段解锁手机并不是什么难事,秦川毫不怀疑宫先生甚至可以找高级黑客抹去入侵的痕迹,但宫先生对秦川的手机根本就不感兴趣。
秦川的银边眼镜和手机四天前被从包厢移到了这个房间,比起知道秦川的秘密,宫先生更不愿冒哪怕一丁点暴露位置——那间被腾空的手术室大概就是宫先生据点所在——的风险。
查了查消息,他的伙计没事,只被绑架了一天,相比之下秦老板就惨多了。昨晚,大概在秦川被宫先生送到日音酒店之前不久,有人在暗网平台上匿名交易那枚邪僧舍利,伙计也是被那伙人绑架的。
鲨鱼大概是为了向蓝金结构式的继任者万长文示好,主动把卖家介绍给了万长文,宫先生大概是追着舍利去了。
被搅进浑水后白日、衣衫尽的秦川磨着牙把手里的尾款和中介费主动退给了万长文,把这不知是嫖资还是谢罪礼的鹦鹉螺杯重新包好,穿上发馊的破T恤裤子往外走。
好不容易以奇怪的姿势挪到酒店大门却被拦住了,前台表示他的房费还没付,而且是欠了三天的。
秦川简直要被姓宫的狗比玩意气到螺旋升天,好在兜里还放着些零碎的缅元,不至于出丑。
前台小妹蹙眉捂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捏过秦川递来的钱放进收银抽屉,挥手示意他赶紧走,馊味太冲了,简直影响酒店做生意。
秦川:“……”
他自记事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菊花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仿佛在提醒他被金屋藏娇的三天凄惨经历和黄河一去不复返的女人缘。
秦川顶着大厅众人奇怪的目光,咬着后槽牙忍辱负重地内八字往外走,心里已经把那姓宫的先奸后杀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了八百遍。
日音酒店的老板,那个皮肤黝黑的地头蛇从正巧带着枪经过,朝秦川投来了难以言喻的目光。
秦川不愧是被黑桃K用实验室级别□□试探过还能彬彬有礼朝对方颔首致意的人才,目光相撞也不觉得尴尬,当下朝地头蛇露出个礼貌的笑意,然后继续向外……挪。
擦肩而过的时候地头蛇在秦川身侧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想解释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一瞬间,秦川敏锐地捕捉到了混杂在地头蛇身上的汗味、枪械的冷腥、大堂的劣质空气清新剂中的,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罗勒叶香。
秦川没有回头。
宫先生用的必然是留香持久的高级香水,他只能判断大概十小时内酒店老板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宫先生,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或许酒店老板对于宫先生带走秦川的事有所了解,可就从宫先生第一次出场带的那些保镖和枪械来看,强龙能压地头蛇。
秦川这几天没开张,在屋里躺着养伤,鹦鹉螺杯就摆在茶几上。
他对宫先生也越来越感兴趣了——但不是宫先生对他的那种性趣,而是好奇宫先生的身份。
能雷厉风行绑走秦川的人理论上来说有不少,比如死去的闻劭,目前还活着的万长文、鲨鱼、张志兴等等,这些人常年在黑道钻营,积累的是实打实的势力,个个手下都有一批又忠心又能打的武装马仔,秦川为公安效忠了十几年攒下的人脉和毒枭的下属有着根本区别。
这些人一句话就能轰平整个集市,当然具有绑架秦川的能力,但大部分不会无缘无故实施绑架,因为没有动机,而且很可能会惹祸上身。
宫先生出手阔绰,就他的眼力来看这个鹦鹉螺杯大概能卖两百万人民币。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丢失舍利而暴怒至此?还是说……
真像姓宫的种马说的那样一见钟情、日久生情,核心思想是馋他身子?
秦川一阵恶寒,把这个诡异的念头从脑海中清走,继续思考。
此外,还有一件事很让他疑惑,那就是宫先生的武力值。
秦川非常确定宫先生必然是接受过某种开发人体力量极限的训练,不然不可能有这种全面碾压自己的实力,自己和方片J都能打成平手,但从来没在不带武器的宫先生手中撑过半分钟,他说的是身手方面。
比职业杀手更严酷的训练……不会是从小魔鬼训练出来的外国特工吧?
秦川心中惊疑不定,正巧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他顺手点开一扫,开始没看明白,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漫不经心的表情死死地冻住了。
“这不四百年前蛮子送给大清皇帝的觐见礼么,二十年前有次国事访问的时候又还给威尔斯了。秦老板怎么突然对这玩意感兴趣了?准备改行当国宝大盗啊?”
苍穹之下灰云密布,潮湿从掸邦的贫穷混乱的旮旯角落弥漫开来,热风卷着尘沙呼啸而起。
秦川看向窗外,像是透过小小的玻璃、层叠的树荫看到千里外蜿蜒森严的边境线,看到烟瘴丛生、埋葬无数走私犯尸骨的边境丛林,看到绵延千里、风光壮丽的南疆山脉。